法華寺畢竟是皇家寺院,連大殿里供奉的佛像都比普通寺廟里的佛像更顯寶相莊嚴(yán)。
蘇識夏陪著小秦湛一起跪在佛像前的蒲團(tuán)上,仰頭看向那佛像之時,對上那佛像滿懷慈悲低垂而視的雙目,她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
她是學(xué)玄學(xué)的,對求神拜佛這種事本是沒什么排斥的。
和小秦湛一起參拜,她也不感覺有什么不好。
可……現(xiàn)在她的身邊偏偏還多了一個夜黎。
眼看著他恭恭敬敬跪著,垂斂著眸子,專注念誦著祈福的經(jīng)文,一副圣潔慈悲的模樣,蘇識夏心里那種詭異的違和感便越發(fā)劇烈了。
這男人看上去那么單純無害,怎么偏偏就生了那么一副無情狠毒的心腸。
都說漂亮的女人慣會騙人,現(xiàn)在看來,漂亮的男人也一樣啊。
“王妃?平西王妃?”
蘇識夏默默回想著上京城最近這段時間里發(fā)生的那些事情,努力想要把這些事和圣上的壽辰聯(lián)系在一起。
因?yàn)橄氲赜行┏錾瘢灾劣谝估韬托∏卣慷及哑砀莸牧鞒套咄炅,她還靜靜跪在蒲團(tuán)上,沒有半點(diǎn)要起身的意思。
一直到一旁的夜黎連叫了她兩聲,甚至還抬手在她肩膀上輕拍了一下,她這才終于回過了神來。
“你怎么了?可是身體有什么不適,可需要夜某叫大夫來給你看看?”
夜黎微微俯身看向她,一臉關(guān)切的問著,眼神誠摯,神色認(rèn)真,那模樣真不像是裝出來的。
蘇識夏看向夜黎的眼神越發(fā)古怪,張了張口剛要應(yīng)聲,一旁的小秦湛也已經(jīng)摸索著走了過來,伸手緊張地拉住了她的衣袖。
“娘親,你怎么了?”
小家伙這會兒眼睛看不到,聽到夜黎說要替蘇識夏叫大夫,他就忍不住擔(dān)心了起來。
“我沒事。”
蘇識夏撫了撫小秦湛的小腦袋,將他抱進(jìn)懷里的同時順勢就站了起來。
“只是昨夜沒有休息好,有些精力不濟(jì)罷了,勞國師大人費(fèi)心了。”
在外人面前,蘇識夏對夜黎還是維持著表面的客氣。
夜黎也是唇角含笑微微頷首,一副親切和善的模樣。
“這寺院里條件簡陋,昨夜王妃你帶著秦湛小少爺去沐浴凈身結(jié)束都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再加上突然換了環(huán)境,一時不適應(yīng)沒休息好,倒也在情理之中!
蘇識夏勉強(qiáng)牽了下唇角,正想要托詞離開,就聽夜黎跟著道:“王妃你昨日來的匆忙,很多東西應(yīng)該都沒有準(zhǔn)備齊全!
“我那里有上好的茶葉和熏香,有極好的靜心安神的功效,王妃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去夜某那里歇息一會兒,喝杯茶再走!
在這種時候,夜黎竟然還敢這么光明正大的邀請她?
他是真的有恃無恐覺得她根本奈何不了他,還是……故意想要借此試探她?
蘇識夏微微抿了抿唇,感覺到小秦湛緊張地攥緊了她的手指,她眸光微閃,竟是爽快地答應(yīng)了下來。
“好啊,國師相邀卻之不恭,那就打擾了!
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倒不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倒要看看,夜黎今天到底是想要搞什么名堂。
夜黎在法華寺自然也有自己的院子,雖然這是大白天,可兩人都身份特殊,再加上男女授受不親,夜黎雖說是邀請?zhí)K識夏去他那兒,但也沒請?zhí)K識夏進(jìn)屋,只請她在他院子里的涼亭里坐了。
這幾日天氣稍稍回暖了一些,有了院子圍墻的阻隔,再加上沒有什么冷風(fēng),亭子周圍還擺著熏籠,坐在亭子里是一點(diǎn)不冷,反倒有種溫暖如春的感覺。
下人們擺好了茶點(diǎn)之后就識趣地退了下去。
不過片刻的功夫,整個院子都被清空了,涼亭里也只剩下了夜黎蘇識夏和小秦湛三人。
小秦湛也不給蘇識夏添亂,乖乖坐在蘇識夏旁邊的椅子上,一直用小手緊緊牽著蘇識夏的衣袖,只要夜黎不主動問他話,他就一聲也不吭。
桌上的那些糕點(diǎn)他更是一點(diǎn)也沒亂碰。
一直到蘇識夏親手把一杯熱茶遞到了他手里,他這才小心翼翼地接過杯子捧在手心,一口口慢慢啜飲著。
他個子如今還小,下人們看他眼睛不便視物,怕他坐凳子不穩(wěn)當(dāng),特地給他搬了個圈椅。
他的小身子被圈椅一圍,那模樣看上去便越發(fā)像是個小糯米團(tuán)了。
夜黎看他乖乖喝茶,腮幫子微微鼓著如瓷娃娃一般,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我以為王妃你是不敢喝我的茶的,更不會讓你兒子喝我的茶!
夜黎語氣帶笑,可說出的話,卻讓小秦湛端著杯子的小手都不由微微一顫。
“你就不怕我是在這茶水里下毒了嗎?”
“怕,怎么不怕。”
蘇識夏用手輕撫著小秦湛的小腦袋,示意他不用擔(dān)心,目光沒有往夜黎的身上看,卻認(rèn)真回著他的話。
“就是因?yàn)榕,所以我才特別警惕,這茶水過我手的時候,我是仔細(xì)驗(yàn)過的,確認(rèn)沒問題,我才敢給湛兒喝的!
蘇識夏說著,也端著自己的那杯茶喝了一口,一副渾然不畏懼后果的模樣。
“再者,我也相信,國師大人你是聰明人。你就算是真的想要害我和我兒子,也不會用這么低級的手段,留下這么明顯的把柄讓人懷疑到你的身上!
蘇識夏把話說地直白,惹地夜黎不由失笑。
“王妃言重了,夜某可不是你想的那般心思深沉之人!
“哦?”
蘇識夏挑高了語調(diào),“不深沉,那這么說,你喜歡直接的?”
“那我倒是想要問問國師大人了,那天夜里,你故意現(xiàn)身,引出上京城地氣與我相搏,最后逼我動手?jǐn)財(cái)嗟貧馄屏瞬撕蚋男吧分,引得東陵國國運(yùn)動蕩,造成各地天災(zāi)頻發(fā)!
“你做這些事,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蘇識夏冷聲質(zhì)問:“你精通陣法,難道不知道你這么做會有什么后果?你難道不知道這會讓多少無辜百姓受災(zāi)?”
“在你看來,那些百姓的命難道就不是命嗎?你看到那些災(zāi)情急報之時,心里可有悔,可有愧?”
“你如今可是東陵國的國師,你做的這些事,對得起你如今的身份嗎?對得起陛下對你的信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