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七念和十一長老
雪后初晴,瓦藍的天空飄著幾朵薄云,萬物俱寂。
茫茫雪原,仿佛入了天山的懷抱,白雪覆蓋,松林點綴,延綿數(shù)百里望不到邊,馬車碾壓出的雪路蜿蜒曲折。
只有這個季節(jié),才懂得草原不屬于浪漫,它的背后是艱辛,而艱辛的背后是生機。
牧民們生活在草原深處,不比中原,食物來源單一,生活不便,天寒路遠,氣候惡劣。
戰(zhàn)爭不是所愿,吃飽穿暖才是所愿。
燕北的邊境線上,左帳王庭的單于站在高峰之上,放聲的大笑。
“我賭贏了。”
這是昊天的世界,世人信仰昊天。
和西陵神殿作對,從某種意義上說,便是與昊天作對。
單于是草原上的王者,可他終究只是一個凡人。
他再如何無所畏懼,也不可能對昊天沒有敬畏。
草原上每年,都會有人餓死,這是常事,牧民們早已習以為常。
南下掠奪,是不得已而為之。
燕國恰好就在左帳王庭的南方,承受了這無妄之災罷了。
生靈涂炭,哪里有自己的子民吃飽喝足重要。
慶幸的是,終于能過一個富足的冬日了。
這場戰(zhàn)爭非常的順利。
不論是大唐,還是西陵,都是昊天世界里的強國。
千年的歷史上,他們彼此交鋒,已經(jīng)成為了這個世界最強的霸主。
其余諸國,自從千年前荒人被趕入荒原之后,都已沒有與大唐或者西陵一戰(zhàn)之力。
這是修行者的世界,大唐和西陵有著世界上最多的修行者。
草原蠻夷之地,又怎么能比得了?
二十萬中原聯(lián)軍大敗。
這是歷史性的一幕。
左帳王庭的單于,他見證了歷史,將被寫進史書。
魔宗十一長老離開了。
戰(zhàn)爭勝利,左帳王庭勢不可擋。
諸多魔宗強者,由大長老帶著南下一路破敵。
十一長老,也該參與到下一場爭奪之中。
中原諸國覺得十一長老和左帳王庭聯(lián)合,是因為魔宗放棄了他。
恰恰相反,這位十一長老,他很聰明很能干,在魔宗的地位很高,正因為這樣,他才能調(diào)動大半的荒人,同左帳王庭聯(lián)合,將荒人最精銳的騎兵,掌控在手中。
高遠深邃的蒼穹,碧藍如洗,漫天的白云悠悠飄蕩,平整如鏡的水面清晰垂直倒映出藍天白云,微風吹過,水面上泛起了陣陣細碎的漣漪,波光粼粼,如夢似幻。
大明湖畔,一個老人拄著木丈,緩緩的走來。
七旬年紀,面龐消瘦,臉色暗淡,長著一頭斑白亂蓬的銀發(fā),腰背佝僂如柴,拄著拐杖的手顫顫巍巍,似乎隨時都要倒下,身上穿著灰色的棉衣,衣服上掛著各式的骨頭掛件,盡顯神秘感。
湖畔還有另外一個年輕僧人,一襲青衣,素面方巾,手持木丈。
十一長老忽的開口道:
“想不到先找來這里的,是佛宗的天下行走。”
七念閉口不言,他的視線落在十一長老身上,竟有兇戾之氣。
魔宗余孽,人人得而誅之。
十一長老低沉滄桑的聲音依舊,攜帶著不經(jīng)意察覺的冰冷,瞇起的眸子透露著一抹危險氣息,涌動的卻是一股獨屬于魔宗的霸道強勢。
“你的戾氣不小,想必是殺過不少人,佛說憐憫世人,只是不知,你又是否憐憫過世人?”
七念依舊不回答,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開口了。
哪怕是這位魔宗的十一長老,也不足以讓他開口。
靜靜的站在原地,緩緩閉目,將木丈插在雪地里,雙手合十。
手中的佛珠映著白日里的陽光,不停的輪轉。
念力卷動。
由天地元氣化作佛光,又變成巨大的佛,向著佝僂老人,鋪天蓋地的壓下。
十一長老眼神凝重,瞳孔收縮。
他看到了一尊巨大的佛像,低眉俯瞰,憐憫眾生。
剛才還滿含殺意的七念,這時候竟變得悲天憫人。
木丈抬起,迎面向著巨大的佛陀撞上去。
天地元氣交匯,產(chǎn)生了劇烈的波動,天空中的云層都開始翻騰。
腳下的大地也跟著晃了晃,轟鳴聲音貼著地傳來,掀起一陣煙塵。
忽的聽到佝僂老人一聲咆哮,眼珠充血。
龐大的天地元氣,從他身體之中奔涌而出。
大明湖畔,佛魔之戰(zhàn)。
他們都是知命巔峰的強者。
戰(zhàn)斗的波動很容易便引起了草原其他強者的關注。
大河國的隊伍,一路北上,此時抵達了大明湖一里外的山坡上。
“地震了?”
強者交鋒的波動,引得數(shù)十里范圍都在震蕩。
墨池苑的弟子們,可以清楚的看到大明湖畔天地元氣震蕩所產(chǎn)生的風暴。
強大的風暴中心,有兩個黑點,他們便是這場戰(zhàn)斗的主人公。
隊伍里一直不發(fā)表意見的無名,不知何時站在了隊伍的最前方。
身披黑袍,手中持著一朵光明花。
龐大的天地元氣涌出來,壓在地上。
附近地面的震動,竟緩緩的停下。
無名的操作,才沒導致墨池苑的眾弟子人仰馬翻。
“知命巔峰。”
宋不屈忍不住叫出了聲。
“好強!
楊昌看著前方,眼神黯淡,面色蒼白。
一個白裙少女從隊伍里走出來,挑眉淡掃遠方,鳳眉明眸,顧盼流離間皆是勾魂攝魄,玲瓏膩鼻,膚若白雪,朱唇一點血色,更似雪中一點紅梅傲然治世,簡直就是從錦畫中走出的人間仙子。
一路行來,墨池苑的弟子疲憊異常,唯獨莫山山始終如舊。
“好厲害的符!
在符師的眼中,天地間,一切的天地元氣的波動,都是符。
知命巔峰強者的對局,可遇不可求。
佛宗和魔宗,他們修行的功法,又非常的特殊,顯得這場戰(zhàn)斗更加的難得。
莫山山一眼望去,竟出了神。
心中生出一種想要臨摹的感覺。
將佛宗,魔宗所釋放出來的天地元氣,全部都臨摹成符。
交戰(zhàn)的七念和十一長老,不經(jīng)意得看到了一里之外的人。
三千名墨池苑弟子,自然無法引起他們的注意。
能引起兩個知命巔峰注意的,便是無名。
一個施展光明神術的知命境界的修行者。
光明殿年輕的知命強者。
這樣的人,在光明殿的地位極高,這么重要的人都來了。
衛(wèi)光明是不是也在附近?
不論是魔宗,還是佛宗,對于光明殿都有警惕。
原本全力出手的兩人,都開始收攏自己釋放的氣息。
“你們留在這里,我上去看看!
無名說罷,也不等墨池苑的人有反應,便一人向著前方走了出去。
莫山山猶豫著向前邁出一步。
她想要近距離的去見識一番,那一符道的神秘。
可她被人拉住了。
酌之華對著她搖頭。
知命巔峰,這種強者,已經(jīng)站在了世界的頂端。
大河國的王書圣,也只是知命巔峰。
莫山山是大河國的希望,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哪怕墨池苑弟子全部都死了。
莫山山也不能有意外。
<div class="contentadv"> 燕北之行,對于墨池苑來說,本就是針對莫山山的鍛煉。
看著越發(fā)靠近的無名。
十一長老和七念都已經(jīng)失去了繼續(xù)戰(zhàn)斗的打算。
在無名抵達兩人身前一百米的時候,兩人釋放的氣息,全部消失。
“閣下來自光明殿?”
十一長老忍不住開口道。
無名恭敬的向前方行禮道:“光明神殿,無名!
十一長老挺起了佝僂的身子,將視線放在無名的身上,想要看清楚無名的樣子。
“原來是無名神官,不知神官來此,所為何事?”
作為光明殿的神官,無名表現(xiàn)的非常驕傲。
哪怕同時面對魔宗和佛宗的知命巔峰強者。
他是奉了光明大神官的號令,來到大明湖畔。
這世上,除了夫子和觀主,誰都無法阻擋光明大神官。
“光明大神官令我前來大明湖畔辦事,我并未想要攪了兩位的雅興,兩位可自便!
十一長老并無尷尬,大笑著回答:
“我老頭子久仰光明大神官,既是光明大神官法旨,我和這大和尚繼續(xù)在這里戰(zhàn)斗,反而攪了神官的雅興,便不打了吧!
七念的面色陰沉,剛才的戰(zhàn)斗他占了絕對的上風,若是再給他幾個時辰,一定能將十一長老鎮(zhèn)壓。
葉紅魚和王景略兩人也露過面,很可能就在附近。
七念擔心,一旦混戰(zhàn)開始,他會受到偷襲。
西陵神殿的強者也在草原上,他不想讓自己的狀態(tài)變差。
天書將會出現(xiàn)在草原上,他必須配合講經(jīng)首座,將天書拿回懸空寺。
憑著天書的威懾,佛宗不可知之地,勢必可以再上一層樓。
天書有著諸多神秘的傳說,看一眼羽化飛升,不是說說而已。
哪怕是佛陀留下來的經(jīng)文中,也記載著天書的重要程度。
想要跨過五境,依靠天書的力量,便是一條捷徑。
七念其實也有想過去道門不可知之地看一眼天書。
只是可惜,佛宗和道門的關系并沒有好到那種地步,這一點成了他的遺憾。
數(shù)十里外,寧缺和天樞處的人,也察覺到了大明湖畔的戰(zhàn)斗。
“看來我們找的地方?jīng)]錯。”曲向歌扶著胡須,高興道。
“好恐怖的氣息!
寧缺瞪大眼睛,哪怕沒有親自看到前方的戰(zhàn)斗,他依舊能感受到那種可怕。
隊伍里有一個皮肉松弛的矮個子老者,青灰色的雙下巴,一個碩大的紅色酒糟鼻,嘴里有兩顆大金牙,和一排白得反光的牙齒,在陽光的反射下,笑起來點點金光從嘴里的不同方向照射出來。
看著前方,老者低聲道:“知命巔峰。”
曲向歌震驚:“知命巔峰,馮老,伱確定?”
“如果沒猜錯,應該是佛宗的天下行走七念,和一個魔宗強者交手。”
“能和佛宗天下修者交手的魔宗強者,難道是魔宗天下行走唐?”
馮老搖搖頭,微瞇著眼睛。
“前些日子,我感覺到燕北戰(zhàn)場上,有不下十道魔宗知命強者的氣息!
曲向歌聽了馮老的話,嚇了一跳,魔宗的知命強者有多么恐怖,他很清楚。
十個魔宗知命強者的概念是什么?威脅力度已經(jīng)堪比六境強者了。
“十道?馮老,你怎么不早說,若是這樣,我們該回去支援的呀!
“沒有用的,我說的是,單憑我感應到的,便不下十道,也許有更多,燕北大戰(zhàn),必敗!
“必敗?”
寧缺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唐國的鐵騎踏遍諸國,他們敗過么?
必敗的說法,從何談起。
馮老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隨口道:
“不用疑惑,寧缺,陛下派我來保護你,你就放心吧,哪怕是得不到天書,我也不會讓你出事的!
數(shù)十萬唐軍大敗,他們面臨的是什么?
草原騎兵無情的屠戮。
又或者撤出防線?
死了那么多人,這位馮老,早有預料,竟絲毫的不在意。
寧缺再次看到了修行者的冷漠。
就像是十幾年前宣威將軍府滅門之案。
普通人的生死,就真的不必在意。
寧缺不是善男信女,他也不會為這些死去的唐人哀悼。
他只是覺得,這是大唐上層人物的冷漠。
其他人的仇恨,寧缺沒辦法報,但宣威將軍府的慘案,他勢必要討回公道。
夏侯被唐王舍棄。
朝中的大臣聯(lián)名參和。
在燕北打了敗仗。
在戰(zhàn)爭的關鍵時刻,將軍營中的高手,派遣進入草原。
夏侯將難以翻身。
回到長安之后,寧缺便能找夏侯報仇,相信到時候,將不會有任何的阻力。
沉默中馮老忽然再次開口:“光明!”
“怎么了?”
“我在大明湖畔感應到了光明,是一個知命下境的修行者。”
戰(zhàn)斗的波動停止,草原再次恢復了平靜。
“佛宗,魔宗,光明殿,三方勢力都已經(jīng)到了大明湖,看來天書就在大明湖沒錯了。”
“只是佛宗和魔宗,都已經(jīng)派遣出了知命巔峰的修行者,我們想要奪取天書,無異于虎口拔牙!
隊伍沉默。
他們一行十三人,除了馮老是知命中境的修行者,其余人都是洞玄境界。
寧缺聽了這個消息,心中暗喜。
這么多的強者,夏侯想要奪取,天書就沒那么容易了。
七念是不可知之地的天下行走。
這樣的大人物都來了。
可想而知,天書的重要程度,豈能是一個沒有勢力背景的夏侯能搶得過的。
至于說他自己。
寧缺從來都沒有想過,能得到最好,得不到也不會強求。
為了天書送了性命,就不值當了。
皚皚白雪中,一個青年向著寧缺等人靠近,一身黑色勁裝,眉如墨畫,眼若星辰,五官分明,渾然天成的俊美之中帶著不可言說的凌厲與威嚴。
馮老向著年輕人的方向瞧過去。
“軍部,王景略!”
“馮開,想不到我們又見面了!
王景略微笑著和馬上的老者打招呼。
馮老的臉色有些難看,看到王景略的時候,表現(xiàn)的有些不自然。
“王景略,你來做什么?”
“馮開,你緊張什么,昔日的事情,我早就已經(jīng)放下了,你也莫要擔心我尋仇,并且如今我可是書院的十三先生,見十八師弟在這里,我過來看一眼罷了!
“十三!瘪T老握著拳頭,五味雜陳,他很清楚王景略的身份。
去年書院收了六個弟子,這王景略一人攔截住整個書院考試大門,將所有人阻攔在考核之外,揚名整個修行界。
“十三先生和師弟敘舊,自然可以!
王景略不再管馮開,視線落在了寧缺的身上。
“寧缺,此來草原感覺如何?“
寧缺看到王景略,心中有些犯憷,當初在書院二層樓考試的時候,他差點死在王景略的手中,并且王景略和光明殿走的很近,讓他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師兄也看到了唐人大敗,死傷無數(shù),我能感到的,自然是滿腔的憤慨!
王景略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大唐的兒郎,果然有血性,想必師弟感應到了前方大明湖畔有魔宗強者出沒,不如師弟與師兄我前行,除魔衛(wèi)道?”
馮開聽了震驚道:
“萬萬不可,前方的可是知命巔峰強者,兩位書院的先生,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王景略點點頭,似乎是十分的贊同,仔細思考了一番又道:
“知命巔峰,是有點厲害,不過我們是書院的弟子,不戰(zhàn)而退,總是有失妥當,師弟的元十三箭天下無雙,哪怕知命境界強者,未必不能戰(zhàn)勝,我們師兄弟聯(lián)手,未嘗怕了他魔宗的邪魔外道,更何況前方的戰(zhàn)場還有佛宗的高僧助陣!
寧缺皺著眉,不去?
書院講道理,道理就是誰的實力強,誰就有規(guī)矩。
顯然,王景略更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