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司禮目光如冰凌般,“倏”地射向范倩倩:“滾開!”
這女人,是在故意犯賤嗎?
明知道他和云檸感情不穩(wěn)定,卻偏要提到離婚證的事。
范倩倩當然是在故意的。
她就是要提醒云檸,借著今天的機會,徹底和顧司禮劃清界限。
但表面上,范倩倩還是露出一副受傷的樣子:“顧,顧先生,我只是想讓你和云小姐說清楚,你是不是誤會我了?”
顧司禮根本不想看她一眼,重復(fù)道:“我讓你滾開!”
范倩倩抿抿唇,不再說什么,退到了后面。
顧威迎上前,低聲安慰道:“我堂哥現(xiàn)在是被豬油蒙了心,你別介意,他以后會知道你的好!
“嗯!
范倩倩一副十分堅強的樣子,“我都知道的!
話落,她又遠遠地看向云檸,微微抬了抬下巴。
云檸眨了眨眼睛。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灼熱,沖上鼻腔和眼眶。
她當然也聽懂了范倩倩的暗示。
原本以為,今天對顧司禮放狠話,就已經(jīng)是極限了。
卻沒想到,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天空開始慢慢向下掉雨滴。
落在云檸的睫毛上,像欲落未落的淚珠。
她將指甲嵌進手心,顫聲說道:“顧司禮,既然提到這件事,那我們就一并說清楚,抽空,把離婚證領(lǐng)了,我徹底和你離婚,劃清界限!
“不!
暴雨前的風(fēng),掀起顧司禮襯衫下擺。
高大的男人渾身僵硬,看上去竟如此脆弱,“云檸,我不會和你離婚!
云檸舌尖嘗到血腥味,被她硬生生咽下。
她冷著臉,道:“那我就向法院提起訴訟,然后和你分居!等時間到了,法院自然會判我們離婚。”
“你敢!”
顧司禮瞳孔收縮成破碎的琉璃,喉結(jié)滾動著,卻也舍不得再說出什么威脅的話。
云檸強撐著,繼續(xù)冷笑:“顧先生,這都什么時代了,你還要搞強制那一套嗎?”
“云檸,別這樣!
顧司禮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他嗓音沙啞,如砂紙擦過銹鐵,帶著無與倫比的痛苦,“我求你!
“沒用的,顧先生!
云檸歪了一下身子,躲進沈修昀的懷里,認真道,“我現(xiàn)在喜歡的人,是他!
下一秒,驚雷劈開天幕。
暴雨如銀河般徹底決堤。
瓢潑的水幕中,模糊了大學(xué)校園的輪廓。
只余下昏黃的路燈,在雨簾后暈開一團團虛弱的光圈。
狂風(fēng)呼嘯著掠過教學(xué)樓的縫隙,卷起冰冷的雨絲,抽打在人的臉上,刀割一般。
路過的幾個大學(xué)生大叫著,雙手捂在頭上,快速跑遠了。
后車的幾個保鏢拿出黑色的雨傘,給醫(yī)護人員,顧威,還有范倩倩撐著。
一群人都站在遠處,靜靜的看著。
顧威放心不下顧司禮,拿著傘,快步走過來:“堂哥,我……”
“滾!”
閃電照亮顧司禮慘白的臉。
雨水混著血,從被刺破的掌心滴落,他沖顧威大喊,“滾遠點!”
“我……”
顧威張了張嘴。
又遷怒地瞪了云檸一眼,這才撐著傘,退遠了。
云檸已經(jīng)徹底繃不住表情。
還好,傾盆的大雨模糊了她的臉。
她隔著大雨,沖顧司禮大聲喊道:“顧先生,該說的,我都說了。雨這么大,請回吧。我和我男朋友,也要回去了!
“……”
顧司禮說不出話來,全身都在無法控制地顫抖。
不知是因為徹骨的寒冷,還是因為某種更深的絕望。
沈修昀看了顧司禮一眼,知道自己是時候站出來了。
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撐在云檸的頭上,摟著女孩的腰,就要離開。
云檸沒有拒絕,任由沈修昀帶著她往前走。
就在這時,背后傳來撲通一聲。
像是膝蓋骨,重重地砸在硬物上。
即使在雨中,也依舊那樣響,那樣清晰。
云檸怔了怔,忍不住轉(zhuǎn)過頭。
卻發(fā)現(xiàn),顧司禮,就這樣直挺挺的跪在積水中。
雨水流過他慘白如紙的臉頰,匯聚在下頜。
最后,滴落,砸進腳下渾濁的水洼里。
云檸可置信的搖搖頭:“顧司禮,你在做什么?”
“我在挽留你!
男人精心打理的發(fā)型被雨水打濕。
昂貴的手工西裝,早已失去了平日的挺括與矜貴,變成一攤吸飽了泥水的沉重負擔,緊緊裹纏在他身上。
他狼狽的伸出手,抓住云檸腳踝,紅著眼睛說,“云檸,我錯了!
他至今不知道,云檸為什么逃婚。
不知,云檸為什么突然不喜歡他,反而喜歡上了沈修昀。
但是,她這么做,就代表他哪里做錯了,讓她不開心了。
所以,他要認錯。
他要挽回她的心。
“顧司禮……”
云檸喃喃地叫著男人的名字。
她站在厚重的雨幕里,身體僵硬得如同一尊石像。
渾身的知覺,早已被大雨沖刷而去。
只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青紫色寒冷,順著指尖,一直蔓延到心臟。
顧司禮居然對她下跪。
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了挽回她,不顧尊嚴,不顧面子,不顧形象地下跪。
那是她最愛的男人!
她怎么舍得他這么做!
眼淚再也忍不住,混合著雨水流下來。
云檸多想同樣跪在顧司禮面前,抱住他,歇斯底里的告訴他。
自己有多喜歡他,多在乎他,多心疼他!
可是,她不能。
她只能把自己的心臟放到冰窖里,把它凍得又冷又硬,繼續(xù)做著傷害顧司禮的事,說著傷害他的話:“顧先生什么身份?居然給我下跪!嘖,快起來吧,我消受不起!
“你給我什么身份,我就要什么身份。”
跪著的男人,高度硬生生比云檸矮了幾厘米。
他的膝蓋深深陷在泥濘里,污穢不堪。
就連話語,也變得低聲下氣,“老公或者情人,隨便給一個就好,云檸,只要你別走。求你……”
顧司禮的聲音撕裂在風(fēng)雨里。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破碎的胸腔里,硬生生擠出來的,“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就一次!”
“你……”
那男人卑微和祈求,穿透重重雨幕,狠狠地撞在云檸的心上。
她哽咽地別過臉,卻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老婆……”
顧司禮繼續(xù)膝行上前。
那雙曾經(jīng)盛滿星辰大海的眼睛,如今卻只剩下無邊的荒蕪,“我錯了!我什么都不要。尊嚴、臉面、統(tǒng)統(tǒng)都不要了!只求你看看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