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提醒還好,一提醒罌粟便被一口米飯給噎到了,嗆得直咳嗽,蘇焱趕緊端了一杯茶遞到她嘴邊,罌粟接過飲了好幾口,才將喉嚨里的癢意壓了下去。
抬手,便見桌上幾人的目光都朝自己這邊看來,罌粟禁不住臉上一熱,心中暗自埋怨蘇焱,好端端的又害她惹人注目。
鎮(zhèn)北侯府吃飯倒是真沒有許多講究,也沒有食不言寢不語那一套,蘇凝雪時不時說一些逗趣兒的話,逗得兩位老人面上都帶著笑,以至于飯桌上的氣氛也沒有太尷尬。
吃完飯后,蘇焱讓蘇遠(yuǎn)帶著罌粟回他的院子,他則被老侯爺夫婦給叫走了。
罌粟大抵能猜到蘇焱被叫過去應(yīng)該是挨訓(xùn)的,當(dāng)著她這個外人的面子,老侯爺夫婦還能給他留幾分面子,不好發(fā)作。
但是蘇焱今日太胡鬧了,無緣無故為何非要將這個玉鐲送給她呢?
罌粟抬起手,瑩潤通透的冰花芙蓉玉鐲在昏黃的夜色中散發(fā)著淡淡的熒光,很是好看。
她朝一旁帶路的蘇遠(yuǎn)出聲問道,“你可知道這鐲子什么來歷?”
蘇遠(yuǎn)搖搖頭,神態(tài)恭敬且不卑不亢,“不知。”
鐲子一事,蘇遠(yuǎn)愈發(fā)肯定將來罌粟必定會是他們的主母。
他們家爺一向?qū)虾顮敽屠戏蛉司粗赜屑,很少惹他們生氣,為了討要玉鐲,硬是惹得老夫人和老侯爺不開心,可見罌粟在他們爺心目中的分量。
爺?shù)脑鹤訌奈醋屌诉M(jìn)過,且五年前從通州回來,便再也沒有讓丫鬟服侍過,景容院內(nèi)連個女婢都看不到,爺卻安排她住進(jìn)院子里,意思不言而喻。
安和居院內(nèi),有一處十分不起眼的靜室,里面擺放了兩個牌位,此時蘇焱在牌位前已經(jīng)跪了三炷香的時間。
老侯爺和老夫人站在一旁,臉色都不大好看,還是老夫人心軟,心疼孫子,先開口道,“起來吧!”
老侯爺卻瞪著眼睛,連聲道,“不準(zhǔn),今個要是跪不夠兩個時辰,不準(zhǔn)起身!”
老夫人瞅了他一眼,老侯爺忙解釋道,“這臭小子在外面胡來,如今鬧得滿城風(fēng)雨不說,還混賬的把他娘留下的遺物送給了那個野小子,哪能就這么算了?”
老夫人卻不理他,走到仍舊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蘇焱跟前,蹲下身子,將蘇焱從冷冰冰的地上扶了起來,“我知道你這孩子從小就懂事,凡事皆有自己的考量,什么該做什么不不該做心里也都清楚的很,你老實跟奶奶說,那個罌粟是什么人?”
蘇焱站直身子,沉默了下,才道,“是很重要的人!
老侯爺聽了這話,在一旁氣的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聽聽這混賬小子說的什么話,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爹娘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你對個男人……”
老夫人朝老侯爺?shù)闪艘谎,他趕緊收了音,冷哼了一聲。
老夫人拉著蘇焱的手,語氣和緩了許多,道,“這里沒有外人,你跟奶奶說,那個罌粟是不是個姑娘?”
蘇焱眸光微動,出聲道,“奶奶看出來了?”
老夫人聞言松了一口氣,笑著道,“她走路說話都落落大方,看不出半分女子的扭捏之態(tài),若不是你執(zhí)意要將玉鐲送給她,我也不會注意到她的手,女兒家的手多纖細(xì)柔軟,沒有男人家骨節(jié)大!
一旁的老侯爺先是被罌粟是個姑娘家的消息給吃了一驚,聽見自家老婆子這般睿智聰明,忙笑著道,“你奶奶這眼睛可亮著呢!”
老夫人瞥了他一眼,繼續(xù)道,“后來她上前來,奶奶便有心看了看她的耳垂,果然有耳洞,才在心里確定她是個姑娘家!
“奶奶心細(xì)如發(fā),機(jī)敏睿智,什么都瞞不過您的眼睛!
老夫人輕輕笑道,“不過是活了一把年紀(jì),經(jīng)歷的事多了些,跟奶奶講講你和罌粟是怎么一回事兒?”
蘇焱扶著她坐到了椅子上,老侯爺也坐了過來,一臉興致勃勃,“我還道你臭小子沒喜歡的姑娘呢!難怪我讓鐘伯送過去的畫像,你看也不看一眼!原來早就在外面有喜歡的姑娘了!也不早點(diǎn)帶回家讓我們瞧瞧,還一直瞞著我們!”
蘇焱也坐了下來,低聲道,“其實我跟她六年前就已經(jīng)認(rèn)識了……”
“六年前?”老侯爺吃了一驚,“臭小子,你倒是能瞞……”
話未說完,就被老夫人打了一下,“你少說兩句,聽夙景慢慢說!
老侯爺癟癟嘴,臉上露出一抹委屈,不過還是聽話的合上了嘴巴,不再出聲,誰讓他在自個媳婦心中的地位不如臭小子呢!
蘇焱接著道,“五年前我曾在江北之地中了媚毒,四公主說是她替我解了毒,實則不然,是罌粟救了我,我也是不久前才查出來的!
老夫人眸中劃過一絲了然,嘆道,“難怪……你從前那般討厭皇室的人,自從江北回來之后,倒是不再冷待四公主,我還當(dāng)你對她生了情愫……原先我還只當(dāng)你是不喜歡夜家的人,才拒了皇上賜婚,原來其中還有別的緣故!
蘇焱丹鳳眸子里劃過一絲淡淡的厭嘲,夜家的人,他厭惡還來不及,怎么會喜歡,當(dāng)初在江北之地醒來,發(fā)現(xiàn)夜玉顏躺在他身邊,他當(dāng)時的感覺就像是吞了蒼蠅一般惡心,如今更甚。
“其實……我和罌粟還有一個兒子,如今已經(jīng)快五歲了!碧K焱看著兩位老人,有些緊張的道。
老侯爺和老夫人俱是一愣,半天沒有反應(yīng)過來,還是老侯爺嘩啦一下站起身,雙手按在蘇焱的肩頭,叫道,“你說什么?臭小子,你把你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我和罌粟有一個五歲大的兒子!碧K焱又重復(fù)了一遍。
話音剛落,老侯爺就發(fā)出一陣狂喜的笑聲,在蘇焱肩頭上大力拍了兩巴掌,又高興又生氣的罵道,“好你個臭小子!怎么到現(xiàn)在才說?”他又扭頭欣喜的對老夫人喊道,“老婆子你聽到?jīng)],咱們有曾孫了!”
老夫人臉上帶著笑,喜不自禁的道,“孩子在哪呢?怎么不把他帶回咱們鎮(zhèn)北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