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打滿算靈氣枯竭已然四百年。
尋常筑基壽元不過二百,天生壽長者能活到三百多歲,期間若是再有各種增壽延壽之法,再活得長些,不是問題。
只是…
無論如何,筑基修士到了如今時事,都該顯露老態(tài)。
為何那人不顯老態(tài),還與燕十六以表兄弟相稱呢?
燕十六一行人,自然難以察覺此中之玄機。
他們慌忙逃竄。
先前僅是迷路。
如今可是追殺。
不過,倒也不是無人勘破燕家村玄機。
至少。
那正走于山林之間,剛剛返回到燕家村北口的白衣劍客。
便是識破了一二。
且說燕家村北口,此時正值夏季,炎熱濕悶,北口有一條大河,河水澹澹,有一石橋,河邊兩側(cè)便是農(nóng)田,方便引河水灌溉。
三兩孩童在河中嬉戲玩耍,不亦樂乎,若是運氣不錯,能捕得幾兩青魚,晚上還能添上一個菜。
見村道外有一白衣劍客緩緩走來,孩童大聲嚷嚷告知父母,不少村民遠遠瞥了一眼,便不再理會。
他們見過這白衣劍客。
沒啥好奇怪的。
有幾人多看了白衣劍客兩眼,繼續(xù)低頭干農(nóng)活。
李長笑走到河邊,笑著與那三兩孩童,打趣了幾句,隨后起身離去,走進村子里。
他穿過菜市場,又走到書鋪里,書鋪老板感到詫異,還以為他們已經(jīng)離開村子了呢。
閑聊幾句后,李長笑出了書鋪,繞著遠路,來到西口的老秀才那,老秀才已經(jīng)老態(tài)龍鐘,此時正給幾個孩童上著課,只是年少不知知識貴,課堂下嬉戲打鬧的有,說話聊天的亦有,老秀才似早已習(xí)慣,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的講述著書中知識。
幾兩風(fēng)吹來。
李長笑沒有打攪,就伏在窗口,靜靜看著。
待那老秀才覺得累了,打算在外面走走,活動活動時,李長笑又剛好離去。
李長笑走著,來到招子樓。
老鴇坐在搖搖椅上,也不如何攬客,她面色紅粉花飛,活得十分滋潤,身材日漸圓潤。
不知走了多久。
李長笑來到了村長的家中。
他輕輕敲了敲房門。
村長過來開門,瞧見是李長笑,表情一愣,旋即又恢復(fù)了笑容,“咦?你怎么又回來了?”
李長笑笑道:“沒啥,就過來看看你!
村長想著什么,正要開口,突然那劍客又走遠了。
一個轉(zhuǎn)角后,徹底沒了身影。
莫名其妙。
李長笑來到燕家村的東口處。
燕賜生正扛著鋤頭回家,瞧見李長笑,面色一喜,拉著他進門喝茶。
燕家村外一里遠,恰巧有一片茶樹林,誰想喝茶就自己去摘茶葉,拿回家炒曬即可。
燕賜生家茶葉有不少,都是他父親燕來福炒曬的,若是其他客人來訪,他不見得肯拿此茶葉招待,因為他父親是村里,炒茶最香的,且如今,也不僅是香而已,對燕賜生來說,也多了一份特殊意義。
只是來者與他人不同,對他有恩,他吝嗇不得。
“現(xiàn)在忙不忙?”李長笑問道。
“也就那樣。”燕賜生:“也就是接過了父親的活,他都沒說苦,我就更不能說苦了!
“也是!崩铋L笑點了點頭,小喝一口茶水,再問道:“以后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啊!毖噘n生苦笑搖頭,“就安安穩(wěn)穩(wěn)生活,如果可以…我想娶妻生子!
說到這里,他神色一黯,卻閃著微光,這是他目前為止,唯一的目標(biāo)了。
他說道:“前二十多年,我整日活在渾渾噩噩中,但現(xiàn)在不會了!
“父親生前一直想讓我快些成家生子。”
“我想…如果我能生一個大胖小子的話,父親的在天之靈,一定會感到欣慰吧?”
李長笑點頭,微笑道:“或許會吧。”
李長笑又問道:“對了,你是想要兒子還是女兒啊?”
“當(dāng)然是兒子啦!”
燕賜生不假思索,似乎是受到了父親的影響,不過旋即,便又補充道:“女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現(xiàn)在說這些,都還太早了,未必有姑娘愿意嫁給我這個…”
說到此。
氣氛沉默了下來。
“對了!崩铋L笑喝一口茶水,不著痕跡的轉(zhuǎn)移話題,笑著問道:“你有想過去外面看看嗎?燕家村外面的世界。”
燕賜生一愣,“外面的世界?這倒是沒有,至少之前沒想過。”
“你不好奇嘛?”李長笑說道:“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光是天下就有六座!
燕賜生瞳孔一縮,“真有這么大?”
李長笑點頭,繼續(xù)說道:“不止大,還很精彩,有各種能人異士,有各種各樣的教義,有各種各樣的異獸,洪荒異種,人類在他們面前,十分渺小。”
燕賜生一臉好奇,連茶水都忘記喝了。
李長笑繼續(xù)說道:“不過,我們?nèi)俗逵凶畲蟮膬蓚優(yōu)勢!
“第一個優(yōu)勢:天生近道,修仙速度快,煉丹,控器,風(fēng)水,劍道,術(shù)法驚天!
燕賜生表情多了些玩味,“這些東西,你從何處聽來的,怪玄乎的嘞!
他想了想,還是問道:“那人族的第二個優(yōu)勢呢?”
李長笑緩緩說道:“傳承。薪火相傳,人族之火才可永不熄滅!
燕賜生正想說什么。
李長笑突然看向他,說道:“這傳承若是往狹義上看,還可以粗淺的理解為……”
李長笑緩緩?fù)鲁鰞蓚字:“繁衍!
燕賜生眉頭一皺,漸漸不明白,這劍客到底想說些什么。
李長笑繼續(xù)說道:“繁衍,是人族…不,是所有生物的天性,是上天賦予生物的至高能力,古之往來,求道長生者無數(shù),真正永生的,一個都沒有,萬世萬物,總有凋零的時候,便是山川河流,也有平的一天。”
“可…繁衍不會,我們之所以存在,便是最好的證據(jù)。”
“自古人族誕生到如今,有一些大族,從未斷過,一直繁衍至今,有句古話是說,孩子是生命的延續(xù),從這個角度來看,一直流傳下來的家族,是不是他們…才是真正的得永生者呢?”
燕賜生面露沉思之色。
李長笑站起身來,右手五根手指,在空氣中虛點,透著某種韻律。
不一會。
主臥房門下的縫隙里,有一只紅色的小蟲子,一點點爬了出來,爬向李長笑。
燕賜生驚疑:“這是?”
李長笑說道:“一種十分粗淺的蠱術(shù),用來引出蠱蟲的,剛剛學(xué)的!
“這小家伙,真的在這里啊!
燕賜生眉頭一皺,“我這怎會有蠱蟲?這是什么蠱?”
“暴食蠱!崩铋L笑俯身,用兩根手指,捏起那只紅色的蠱蟲,“這蠱蟲入體則眠,在體內(nèi)蘇醒后,會讓中蠱者陷入狂暴,意識不清,啃食一切能看到之物。”
燕賜生說道:“我當(dāng)初便是中了這個蠱蟲,才生食了我父親的嗎?!”
李長笑說道:“暴食蠱入體后,會進入睡眠,即使蘇醒,也不會立馬發(fā)作,需要順著人體經(jīng)絡(luò),爬到腦海中,才能讓中蠱者失去意識,這個過程最短,也需要兩周的時間!
“且,中蠱者,大多數(shù)會撐死,所以你生食父親一事,其實與蠱蟲沒任何關(guān)系!
李長笑緩緩說道:“但那燕南折連蠱蟲特性都不夠了解,便給匆匆下了蠱。”
“你可知,那日燕南折為何匆匆逃跑?因為他怕,他怕事情敗露,他怕村里人知道,他才是這起食父慘案的兇手!
“他料定,你白天聞到了醒蠱香,晚上那暴食蠱會再度發(fā)作,所以,他一刻也不敢停留!
“但是…”
“他并不知道的是,你并沒有發(fā)作,因為蠱蟲壓根就沒在你身上。”
李長笑意味深長的看向燕賜生,感嘆道:“賜生啊賜生,多么美好的一個名字啊,上天賜下的生命。”
“我說得對吧,燕來福!
“生命的延續(xù),繁衍…食子長生道,當(dāng)真玄妙,發(fā)明此道的人真是個天才,而……肯走此道延命的你們,更是……人才!
……
……
子子孫孫無窮無盡,我亦是生生世世壽元不減。
燕家村的食父詛咒,其實一直都是食子求壽。
并不是燕賜生食父后,備受打擊,一下子老了幾歲。
而是食子后的燕來福,看起來年輕了很多。
父子二人,體型相似,聲音相似…
是子食父。
還是父食子。
外人如何辨認?如何能想到?
可偏偏冒出了一個燕南折,此人心懷鬼胎,恰好想用這“食父”詛咒,將燕賜生與燕來福父子,一并殺了。
他用對燕賜生下了蠱,可燕賜生之死,與蠱術(shù)沒任何關(guān)系。
那一天。
夜色濃郁。
是燕來福把燕賜生叫到了房間。
那因為年老而開始漸漸佝僂的身子,顫顫巍巍的下床,燕賜生急忙去扶。
月光很淡。
燕賜生卻能看到父親的臉龐,那是一張充滿皺紋的臉,可月光照不到的,他所看不透的,是人心。
他從未了解過,自己的父親是一個什么人。
那晚。
燕來福給他講述起了,年幼時的許多往事,燕賜生聽得很感動。
只是臨了。
燕來福表情有些怪異,說,“賜生啊,也該你盡孝道了。”
“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生命!
“感謝你的出現(xiàn)。”
(又是三千字的大章,不知道有沒有小伙伴猜到,前面有留下了不少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