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王大會，可以說是西域百年來最大的盛會。只是，大會的召開，由波斯圣教主持，顯得有些尷尬，身為主人的西域各方人士都覺得臉上無光。
昔年西域有名的人物中，如今還剩多少呢？沙漠之王早死，他的女兒雖繼承了沙漠城主之位，但好景不常，弄得城亡人逃。西域老虎虞士奇也是早死，而他的師兄，天輪法王，聽說厭倦了與教中的其他人斗來斗去，不知所蹤。樓蘭石劍客呢，也不知所蹤。沙漠之狐、斷刀、寒山碧月，這三個人都死在了一處。白駝山的莊主，有“西域劍王”之稱的宇文修嵐，因追隨血手門，落得個身首異處。
至于天山派、昆侖派等一類的，雖然地處西域，但因年代久遠(yuǎn)，和中原武林關(guān)系又比較密切，武林中人都沒把它們和西域那幫人混在一起。
這天中午，方劍明、鳳飛煙、鐵金剛、俏羅剎趕到了距離波斯圣教圣壇約有百里遠(yuǎn)的一座小鎮(zhèn)。四人在鎮(zhèn)上的飯館用過午飯，稍作休息，便又繼續(xù)出發(fā)。走了不到十里，方劍明對三人道：“鳳姑娘，鐵大哥，鐵大嫂，你們先行一步，如何？”三人怔了一怔，俏羅剎眼珠一轉(zhuǎn)，笑道：“盟主，你想給波斯圣教一個‘意外的驚喜’？”方劍明頷首道：“鐵大嫂，你說得沒錯。如果我過早的顯露身份，辦起事來，極為不便。要對付波斯圣教，就得出其不意�！辫F金剛道：“既然盟主已有妙計，我們就先走了�！痹捔T，與俏羅剎策馬而去。
鐵金剛回頭一望，見鳳飛煙沒跟上來，大聲喊道：“妹子，你……”俏羅剎嗔道：“你喊什么？咱們走慢一點，一會她就追上來了。”鐵金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稀里糊涂的聽妻子的話，兩人不快不慢策馬而行。
方劍明見兩人遠(yuǎn)去之后，臉上顯得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笑，道：“鳳姑娘，你有什么話要對我說么？”鳳飛煙望著他，似要把他看穿，須臾，她幽幽地嘆了一聲，道：“你知道波斯圣教為什么要第一個拿沙漠之城開刀嗎？”
方劍明道：“知道。姑娘說，當(dāng)年若不是因為我，令尊也不會和波斯圣教的五位護(hù)法結(jié)下梁子。波斯圣教到西域后，為了立威，同時也為了當(dāng)年的梁子，找上了沙漠之城。沙漠之城因此而毀于一旦，姑娘也因此而無家可歸。”鳳飛煙道：“你只說對了一半�！狈絼γ鞯溃骸澳橇硪话胧且驗槭裁矗俊兵P飛煙又嘆了一聲，低低地道：“因為我�！狈絼γ饕汇�，道：“姑娘的話，在下著實有些糊涂�！�
鳳飛煙咬了咬殷紅的柔唇，眼神怪異的瞟了他一眼，道：“波斯圣教的教皇想娶我為妻，我嚴(yán)詞拒絕，這便是那另一半原因�！狈絼γ鞔袅艘淮簦档溃骸霸瓉韮�(nèi)中還有這個隱情，那波斯教皇也不知道多大了，竟會做出這等事來。啊，鳳姑娘是個絕代妙人，又有幾個人見了她而不動心呢？”鳳飛煙見他沒吭聲，眼眶微微一紅，道：“你知道我為什么沒答應(yīng)嗎？”方劍明回過神來，道：“姑娘不答應(yīng)自然有不答應(yīng)的理由，在下不敢亂猜�！兵P飛煙道：“你不敢亂猜，我就告訴你，那是因為我心中有了一個人，對別人再也容納不下，哪怕對方是真命天子，我也不會絲毫動搖�！边@話一說完，她一策馬，疾馳而去。掉頭的一剎那，一滴眼淚從她目中滾落。
方劍明呆呆地望著她遠(yuǎn)去的倩影，好像明白了她的話，但又像是不明白。這等情情愛愛的事，他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只是覺得這種事如果遇到太多，便會流于濫情。多情不能等同于濫情，但什么是多情？什么是濫情？又有幾個人能夠區(qū)分。在一些人眼中，人風(fēng)流而多情，但在另外一些人眼中，卻變成了人下流而濫情。是風(fēng)流還是下流，是多情還是濫情，恐怕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可自己真的清楚嗎？
方劍明不清楚，他想得頭疼，索性不再想。凡事隨遇而安，一直以來，這就是他的信條。只要有著一顆赤子之心，世人的議論又何足道哉。
他縱聲長嘯，想把心中的所有情緒釋放，嘯聲遠(yuǎn)遠(yuǎn)送出，驚飛無數(shù)野鳥。驀地，一個聲音在身后響起：“小子，你鬼叫什么？”方劍明回頭一望，只見一個土里土氣的老農(nóng)正自走來。這老農(nóng)一點也不像個武林中人，但方劍明從他的步伐中，看出他身懷精深的武功。
“我叫我的，關(guān)你何事？”方劍明故意沒好氣的道。
老農(nóng)道：“荒山野嶺，你叫聲恐怖，怎么不關(guān)我的事？”方劍明笑道：“你這人真是奇怪，什么事不管，偏要管我叫不叫�！崩限r(nóng)道：“你知不知道這犯了老夫的大忌。”方劍明奇道：“什么大忌。”老農(nóng)道：“在老夫面前，任何人都不許鬼叫。”方劍明更加奇怪，心想我的嘯聲就算當(dāng)真如鬼哭狼嚎，那也沒礙著你什么事，你身上是少了一塊肉，還是缺了一根骨頭。
那老農(nóng)見他不吱聲，只道他看出了自己是誰，笑道：“這就對了，年輕人不要太張狂，要懂得尊敬前輩。”方劍明道：“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為什么要尊敬你？”老農(nóng)伸手一指自己的鼻子，愕然道：“你不知道老夫是誰？”方劍明笑道：“你很有名嗎？”老農(nóng)道：“幾十年前，老夫在江湖中也還有些名氣，只是這三十多年來，老夫不出江湖，很多人都把老夫忘了。啊，這就對了，老夫隱居的時候，你還沒有出世呢，當(dāng)然沒聽說過老夫的名頭。”
方劍明道：“這么說來，你當(dāng)年也是個大人物咯�！崩限r(nóng)道：“大人物還算不上，但武林中也有一席之地�！狈絼γ髟桨l(fā)好奇，道：“看不出來，你還挺坦白的。既然你當(dāng)年十分出名，何不把名字告訴我，也讓我久仰久仰�！崩限r(nóng)道：“老夫為什么要告訴你？你都不知道我，說久仰不是在放屁嗎？”
方劍明只覺這人頗為有趣，笑嘻嘻地道：“你不告訴我你是誰，我又怎知道你是誰？既然不知道你是誰，我又怎會尊敬你？你要我尊敬你，你就得告訴我你是誰。”老農(nóng)一時沒轉(zhuǎn)過彎來，道：“什么你是誰，我是誰，老夫可沒有閑工夫與你磕牙�！贝蟛蕉ァe看他是走，但速度比一般人跑還要快。方劍明騎著赤首神龍跟在后面，與他的距離保持在三丈左右。
前行了十里，老農(nóng)回頭道：“你小子干嗎跟著我？”方劍明笑道：“你走你的路，我騎我的馬，怎么叫跟著你？”老農(nóng)道：“有馬就很了不起嗎？老夫想要的話，什么馬都能弄到手�！狈絼γ餮壑橐晦D(zhuǎn)，笑道：“連我這匹馬也在內(nèi)？”老農(nóng)道：“那是當(dāng)然�！狈絼γ黠w身下馬，道：“你試試看�！�
老農(nóng)道：“小子，這匹馬也算不凡，老夫要是把它收歸己用，你可別哭鼻子�！狈絼γ餍Φ溃骸澳阋悄茯T上它，我另外給你一百萬兩。”老農(nóng)道：“老夫不稀罕你的銀子�！闭f著，朝赤首神龍走了上去。
赤首神龍低著頭，吃著路邊的草，瞅也不瞅他一眼。眼見老農(nóng)來近，赤首神龍打了一個響鼻，意在提醒老農(nóng)不要再往前走。老農(nóng)嘿嘿一笑，身形一起，朝它背上落去。赤首神龍忽地人立而起，兩只后蹄一蹬，后掠了兩丈。老農(nóng)“咦”了一聲，道：“老夫見過無數(shù)的馬，但就沒見過這般神奇的馬�！鄙硇渭财穑嗍咨颀垞淙�。
他的速度很快，但赤首神龍的速度也不慢。沒等他靠近，赤首神龍已跳到了丈外。老農(nóng)的好勝之心頓時被激起，心想連一匹馬都制服不了，我還算人嗎。施展輕功，手上暗運勁道，只等靠近赤首神龍，然后伸手將它制住，翻身上馬。赤首神龍可沒他想象的那么好對付，兩個轉(zhuǎn)悠了半天，老農(nóng)依然沒能靠近它。
老農(nóng)心中吃驚，這才知道這是一匹神馬，但他自忖武功了得，突地身形加快，疾出右手。這一招當(dāng)真是勢如閃電，手掌一下子就落在了赤首神龍背上，略一用力，騰身躍起，便朝它坐去。他手上力道盡管只有幾分，但足以力斃虎豹，這匹馬再神，又怎么可能還有力氣折騰。眼看他就要坐了上去，忽聽“砰”的一聲，赤首神龍身上發(fā)出一股力量，將他震得斜飛出去，落在七八丈外。
老農(nóng)一臉驚疑，道：“小子，你的這匹馬是什么品種？怎的如此厲害。”方劍明笑道：“你聽說過赤首神龍嗎？”老農(nóng)道：“赤首神龍？沒聽說過�！狈絼γ鞯溃骸澳氵B它的名字都沒聽說過，還想制服它，不是很滑稽嗎？”老農(nóng)哼了一聲，道：“那你又是怎么制服它的？”方劍明笑道：“我知道它的名字，所以就和它成了朋友�！毕虺嗍咨颀堈姓惺�，道：“神龍，過來�！背嗍咨颀埑呷ィ�歡愉地嘶了一聲，方劍明撫摩著它的頭，得意得望著老農(nóng)。
老農(nóng)頗為羨慕，道：“好小子，果然有一手。老夫要去波斯圣教圣壇，你是不是也去？”方劍明道：“我是想去啊，可我沒有請?zhí)��！崩限r(nóng)道：“這有何難？你跟我一塊，到了哪里，我就說你是我的朋友，他們不會不讓你進(jìn)門的�！狈絼γ鞴笆值溃骸澳蔷投嘀x前輩了。”
兩人邊走邊聊，說的都是有關(guān)這次封王大會的事，彼此像是約好了似的，壓根兒就沒問對方的來歷和名字。路過一個村莊時，方劍明要老農(nóng)等他一會，自己向村中跑去。過了一會，只見一個土里土氣，貌不驚人的鄉(xiāng)下小子走了過來。那鄉(xiāng)下小子向老農(nóng)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道：“怎么樣？我這身打扮與你還算相稱吧�！崩限r(nóng)聽后，嚇了一跳，望了他手中的衣物，才明白他是誰，大拇指一翹，道：“小兄弟，你真有本事，易容術(shù)這般神奇，連我也沒看出來�！�
方劍明哈哈一笑，將衣物塞到了包袱中，兩柄寶劍已于日前插入包袱內(nèi)，因此，他現(xiàn)在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個沒見過什么世面，渾身土氣的鄉(xiāng)中小伙。
兩人走了一會，方劍明道：“前輩，待會到了地頭，咱們?nèi)绾畏Q呼？”老農(nóng)道：“你一易容，與我就像是一起的，屆時就叫我一聲師兄吧�！狈絼γ鞯溃骸澳隳昙o(jì)比我大得多，在下怎敢�！崩限r(nóng)道：“我說你是我?guī)煹芫褪俏規(guī)煹�，他們誰敢多言？”方劍明笑道：“既然如此，在下遵命就是�！�
老農(nóng)有心試他的輕功，突然加快了步子。方劍明本是牽著赤首神龍與他并肩而行，見他一晃而去，心中明白，伸手一拍赤首神龍，身形一飄，追了上去。兩人狂奔半響，遠(yuǎn)遠(yuǎn)望見右首山上插著一桿隨風(fēng)飄舞的旗幟。兩人知道就要進(jìn)入波斯圣教圣壇的勢力范圍，放慢身形。老農(nóng)見方劍明絲毫沒有落下，微微驚奇。
方劍明走了十?dāng)?shù)步后，突然轉(zhuǎn)身朝跟在后面的赤首神龍走去，拍拍胸口，道：“懶蟲，起床了。”小鳥從他懷中飛出，落在赤首神龍背上，瞇著小眼道：“干什么？”方劍明笑道：“你和神龍到附近轉(zhuǎn)轉(zhuǎn)，不要讓人看見。”小鳥不滿地道：“你自己去吃香喝辣，卻讓我們在這里挨餓，你還算人嗎？”
方劍明道：“是，我不算人。待這里的事完之后，我請你們大吃一頓，如何？”小鳥道：“這還差不多。”對赤首神龍嘰嘰喳喳的說了幾句，赤首神龍長嘶一聲，離開大道，往山中跑去。方劍明回到老農(nóng)身邊，老農(nóng)也沒多問。兩人放開大步，不快不慢的徑往波斯圣教圣壇所在方向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