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伸出潔白如玉的纖手輕撫小鳥,就像是在愛撫自己的“孩子”,嫣然一笑,道:“你這么可愛,誰見了都會忍不住要憐惜你。”小鳥道:“男子之手,粗糙不堪,我承受不起。還是你的手好,摸得我很是舒服!币桓碧兆淼臉觾。那男子氣得眼睛一瞪,道:“重色輕友,難怪你會叫做廖風(fēng)流!毙▲B道:“我廖風(fēng)流是世間第一奇鳥,群獸見了我,無不俯首稱臣,怎么?你是不是妒忌我?”
眾人瞧到這,個個驚奇。世間或許有能說話的鳥,可像這么自命風(fēng)流,老氣橫秋,能說會道的鳥兒,只怕是恒古未有。倪老觀察多時,雖看出那女子身懷武功,可也猜不出究竟有多高,而那男子,完全像個不會武功之人。他身體是很健碩,可雙目除了明亮之外,毫無練武之人所有的精氣。倪老暗自嘀咕:“這對兄妹好不奇怪,妹妹武功高深莫測,哥哥看上去卻絲毫不懂武功。他們突然來到邊陲,莫非也是為了藏寶圖而來?”
這時,店小二將酒菜端上,擺好之后,剛要退開,小鳥不滿地道:“喂,你瞧不起我廖風(fēng)流是不是?”店小二嚇了一大跳,左顧右盼,最后才將目光落在小鳥身上,吃吃地道:“你……你叫我?”小鳥道:“不叫你叫誰?”店小二定定神,道:“你……你有何吩咐?”小鳥道:“我的酒杯呢?”店小二怔了一怔,朝倪老望去。倪老點點頭,店小二便面上堆笑,道:“小的這就給您去取。”下去拿了一只酒杯,放在桌上,笑道:“要不要小的給您滿上一杯?”小鳥道:“嗯,年輕人懂得尊老,我保你發(fā)大財。不像某些人,自顧自己吃喝!毙表诖蟪源蠛鹊哪凶。
那男子只當(dāng)沒有聽見,小鳥見他不搭腔,得意的叫了一聲,跳上酒杯,將嘴伸入酒中,吸起來。吸了一半,見小二瞧得發(fā)呆,便道:“年輕人,你試過睡著喝酒嗎?”小二搖搖頭,道:“小的還沒有試過。”小鳥道:“今日叫你大開眼界。”跳下酒杯,朝桌上一躺,張張嘴,叫道:“酒來!鄙衿娴氖掳l(fā)生了,只見杯中余酒突然飛出,宛如一股細(xì)流般落入它的口中,滴酒不灑。倪老看到這里,大吃一驚,心道:“這鳥兒莫非是個武林高手?簡直是匪夷所思!
那女子看不過去,敲敲桌面,道:“出來的時候早跟你說過,不要賣弄,快吃快吃,再敢顯擺,下次不帶你出來。”夾了些菜,放在桌上。小鳥趕忙“爬”起來,道:“姐姐莫要生氣,我聽你的便是!贝罂诔圆,果然很聽話。小二沒有戲看,道了聲“慢用”,悄悄退下。
在坐之人看到這里,心頭各打各的算盤,又自低頭吃喝,又或碰杯叫喝,店內(nèi)頓時恢復(fù)了先前的喧鬧。那對男女也不交談,自管吃自己的,對場上的形勢也沒多看一眼,仿佛他們就只是一個過客。那廖風(fēng)流食量不大,吃了一會便挺著個“大肚子”在店內(nèi)溜達(dá)。眾人對它既覺可笑又覺驚訝,雖看見它從桌邊路過,也不敢冒然打擾。這么一來,廖風(fēng)流愈發(fā)得意,邁著八字步,像個巡視的將軍。
這時,突聽門聲響處,一個劍背長劍的漢子走進(jìn)店來。瞧他一身都濕透了的樣子,像是趕了很遠(yuǎn)的路。倪老見了他,微微一愣,旋即張嘴一笑,走出柜臺,迎上去道:“稀客,稀客,孔老弟別來無恙。”那漢子想是沒有預(yù)料到會在這個地方和對方見面,不禁呆了一呆,雙手一拱,道:“原來是倪老,這家客棧是?”頓住語聲,四周掃了一眼,確定沒有什么之后,臉上才露出輕松之色。倪老將他的神態(tài)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這家客棧是我開的!蹦菨h子道:“發(fā)財,發(fā)財!
倪老道:“發(fā)什么財呀,不虧本就算好的啦?桌系,你真不夠朋友,上次不告而別,可有道理?”那漢子赧然道:“上次師弟相昭,沒有來得及告辭,恕罪,恕罪!蹦呃系溃骸凹热恢烙绣e,就該罰酒。走,到我屋里去!痹捔T,便要拉人。瞧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像是怕人家跑了似的。那漢子忙道:“你老人家別急,我看這里就好!蹦呃系溃骸霸蹅兿日f好了,你我難得相遇,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許擅自離開,你不住上個十天半月,就是不把我姓倪的放在眼里!蹦菨h子笑道:“十天半月未免太長,可我這次來,只怕要叨擾你老人家?guī)兹!彼m然沒有答應(yīng)“住上十天半月”,但話中的意思再也明白不過,這次是絕不會“半途而逃”的了。
倪老叫人僻出一張遠(yuǎn)離眾人的“雅座”,好酒好菜擺了滿滿一桌。那漢子見他如此熱情,倒為上次的事不好意思起來。因此,開席之前,漢子自罰三杯,當(dāng)做賠罪。兩人雖是遠(yuǎn)離眾人,但也能將店內(nèi)各處看得明明白白。那漢子一邊與倪老交談,一邊暗自打量場上各人。倪老瞧出異常,突然低聲問道:“孔老弟,你莫非也是為了寶藏而來?”那漢子詫道:“寶藏?什么寶藏?”倪老道:“你一點風(fēng)聲也沒聽到?”那漢子道:“不敢相瞞,這一路上,我倒見了不少鬼鬼祟祟的人,可我以為他們是……咳,你老說說看,是什么寶藏?我確實沒有半點風(fēng)聲!
倪老看了看他,暗道:“他來此究竟是為了什么事?竟連寶藏一事也不知道,嗯,可見他要辦的事極為重大,對別的事都不在意!泵嫔闲α艘恍Γ溃骸捌鋵嵰矝]什么,江湖傳聞,張士誠的藏寶圖出現(xiàn)武林,這一兩日,押送的鏢車將要經(jīng)過這里!蹦菨h子笑道:“可笑,可笑,真有藏寶圖的話,當(dāng)事人保密還來不及,哪里還能傳得開來。不知押送的鏢局是?”倪老道:“聽說是金刀鏢局!蹦菨h子道:“這就對了。金刀鏢局乃天下第一大鏢局,保密工作十分到位,怎么可能泄密?這事定是無中生有!蹦呃系溃骸敖鸬剁S局何時成了天下第一大鏢局?”那漢子笑道:“你老人家這些年常在邊陲走動,對武林中事似乎也不怎么關(guān)心了!蹦呃系溃骸拔叶家淹顺鑫淞侄嗄,還關(guān)心什么?我現(xiàn)在最關(guān)心的是我那徒兒,她……”
不等他說下去,那漢子打斷他的話道:“令徒也在此地?”倪老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認(rèn)為呢?”那漢子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勉強(qiáng)的笑了笑,道:“怎么不見她?”倪老道:“她若在場,你還會留下來嗎?孔老弟,我……”那漢子知道他要說什么,忙道:“倪老,這事以后再說。你剛才不是問金刀鏢局的事么?金刀鏢局本是湘西的一大鏢局,總鏢頭胡成武武功頗為了得,他的師兄,也就是金槍鏢局的總鏢頭戈凱然自從解散鏢局之后……”倪老道:“什么?戈凱然把金槍鏢局解散了?”那漢子點點頭,道:“土木堡一戰(zhàn),我大明將士損失慘重,本是岌岌可危,幸而有于謙于大人率領(lǐng)眾將士和豪杰,浴血奮戰(zhàn),將瓦剌兵趕出我大明國土。在京師保衛(wèi)戰(zhàn)中,戈凱然立有戰(zhàn)功,如今早已是大內(nèi)供奉,哪里還有心思打理鏢局的事。于是,他解散鏢局之后,叫胡成武把金刀鏢局搬到京城來,多加照顧,憑他的人脈,金刀鏢局想不成天下第一都難。還有,你老大概還不知道,金刀鏢局的少鏢頭胡云飛背后有著大靠山!
倪老道:“什么大靠山?”那漢子喝了一杯酒,笑道:“胡云飛運(yùn)氣極好,早幾年和一個名叫曹繼云的人結(jié)成兄弟,那曹繼云后來當(dāng)上了金龍會中的金龍武將。金龍會本是朱祁鈺未做皇帝之前建立的,其中的金龍武將個個武藝超凡。朱祁鈺做皇帝后,金龍會更加了得,與東廠、錦衣衛(wèi)、大內(nèi)供奉合成四大組織。近幾年,曹繼云辦事得力,所到之處,地方安寧,因此,被擢升為金龍會副會主。胡云飛有這么一個兄弟,對金刀鏢局自然是大大有利,不用發(fā)帖,道上的人也都不敢亂打主意!蹦呃系溃骸敖瘕垥业褂行┒劊犝f它是皇帝的耳目,比錦衣衛(wèi)還要親密。”那漢子道:“金龍會紀(jì)律嚴(yán)明,自成立以來,做的全是大快人心之事。比起錦衣衛(wèi)和東廠,不知好了多少!蹦呃系溃骸敖瘕垥m然勢大,但黑道、綠林道上從來不乏武功高強(qiáng)而又膽大包天之人,難道金刀鏢局就從來沒出過事嗎?”
那漢子笑道:“金刀鏢局自從搬到京城后,別說出事,就是派個小嘍啰押送鏢車,也無人敢攔截。戈凱然雖是大內(nèi)供奉,但不把他放在心上的大有人在,曹繼云雖然了得,但也有人不怕他,可有一人,誰也不敢招惹!蹦呃下牭闷饎,忙問道:“是誰?”那漢子道:“天都圣人!蹦呃稀鞍 绷艘宦暎溃骸奥犝f他已仙逝了,他身前與金刀鏢局也有關(guān)系?”那漢子道:“他老人家與金刀鏢局倒是沒有關(guān)系,與他有關(guān)系的是曹繼云。曹繼云與他老人家的女徒兒交好,今年只怕要論及婚娶。天都圣人有好些老朋友都還活著,這不等于天都圣人還活著么?試問天下誰敢招惹?”倪老笑道:“這尊大菩薩就算去世了,余威仍在。確實沒人敢,除非是活膩了。”
話剛說完,忽聽“砰”的一聲,大門被撞開,六個黑衣大漢闖了進(jìn)來。個個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口中疾呼:“滾,滾,都給爺爺滾,誰敢待在這里,統(tǒng)統(tǒng)殺掉。”沒等倪老發(fā)火,已有人怒罵道:“入你娘的仙人板板,老子就不滾,你們又能怎么樣?”只聽“啪”的一響,一個黑衣漢子飛了出去,落在店外的泥濘地面上,氣死風(fēng)燈之下,黑衣漢子半邊臉全都腫了,嘴角鮮血直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