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zhèn)聽了,不相信的道:“曹供奉,你是不是頭昏了?”
曹天佑道:“卑職清醒得很!”
朱祁鎮(zhèn)哈哈笑道:“你既然清醒得很,為何說出這番‘長他人之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的話,朕就不信,大內(nèi)的高手聯(lián)合起來,不是他們的對手!
曹天佑虛汗流了出來,道:“皇上,請聽卑職一言。宮殿上這四個人,武功之高,卑職也覺得難以對付,何況一下就是四個,就算叫來所有宮中高手,也難以抗拒。還請皇上三思。”
朱祁鎮(zhèn)聽他說得前所未有的慎重,眉頭一皺,道:“難道你就叫朕站在這里,看著他們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曹天佑道:“且待卑職去問一下他們的來意。”
說罷,分開侍衛(wèi),走到宮殿下,揚著頭,道:“四位是何方高人?到皇宮來,不知有什么事?”
其中一人冷冷的道:“我們主人在這里等一個人!
曹天佑道:“不知等什么人?”
不等對方開頭,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道:“等我!
只見一條人影出現(xiàn)在東首的一座宮殿上,眾人見了,大吃一驚,這人是怎么出現(xiàn)的,誰都沒有看清,彷佛他早就站在那里,只不過沒有人發(fā)現(xiàn)罷了。
方劍明扭頭看去,眼珠頓時瞪大老大,心中驚喜,暗道:“啊,原來是他,想不到他老人家也到了京師,他來京師……難道就是為了與這云霧老仙比武?”
這時,他才明白看唱本帶他來皇宮的用意,原來這場好戲是云霧老仙與張向風(fēng)的比武!
那出現(xiàn)的老人正是張向風(fēng),看唱本所說的“南張北李”中的南張。
張向風(fēng)一出現(xiàn),那四個腳夫突然飛身躍下,所發(fā)出的氣勢將曹天佑逼得連連后退,背心出了一股冷汗,幸好這四個人不是他的仇人,不然四人聯(lián)手出招攻擊他,他連一招都接不下。
內(nèi)中一人喝道:“你們都不要說話,誰說話,我就殺誰!”
說完,手掌一劈,擊向十丈外的一個水池中的一座假山,那座假山突然開始往下掉石屑,不一會兒,一座假山消失在水池中。
眾人驚得目瞪口呆。朱祁鎮(zhèn)更是嚇得冷汗直流。曹天佑慢慢得退后,回到了朱祁鎮(zhèn)身邊,向司馬無風(fēng)搖了搖頭,表示不要輕舉妄動。
司馬無風(fēng)心中暗嘆了一聲,面上露出了一絲苦笑,這是他這一輩子來,所遇到的最窩囊的事。他堂堂錦衣衛(wèi)的大統(tǒng)領(lǐng),居然要任這些武林中人在皇宮亂來而無能為力!
寂靜,場面頓時寂靜了下來,誰也不敢吭聲。
張向風(fēng)面對著轎子,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他想起一百多年前那一場比劍,彷佛又回到了當(dāng)初。
當(dāng)時他是何等的意氣風(fēng)發(fā),何等的英雄氣概!而如今,他自己已是一個糟老頭子,一個活不了多久的老頭子。
云霧老仙的聲音緩緩傳來,道:“姓張的,你終于來了!”
張向風(fēng)道:“是,我來了。李兄真的要比劍?”
云霧老仙道:“不比劍我也不會來中原,我來中原的目的就是為了你。時間過得好快,一晃就是一百多年,我們都太老了。”
張向風(fēng)道:“故人相逢,李兄為何不出來一見?”
云霧老仙冷笑道:“等我擊敗了你,就出來見你!
張向風(fēng)淡淡一笑,道:“你對自己還是那么的自信!”
云霧老仙哈哈大笑道:“人對自己沒有自信,豈不是活得很難受?姓張的,多年前我敗在你的劍下,今晚我要讓你好看,你進招吧!”
張向風(fēng)不忙動手,輕輕嘆了一聲,問道:“李兄,你這又何必?”
云霧老仙道:“我是給你機會!”
這話說的莫名其妙,眾人都聽不懂。
張向風(fēng)懂,要是不懂的話,他也就不會來京師了。
張向風(fēng)道:“既然如此,我們的賭約還算數(shù)嘛?”
云霧老仙冷笑道:“你怕我反悔嗎?”
張向風(fēng)道:“不,我是怕你辦不到?”
云霧老仙聽了,哈哈一聲大笑,道:“姓張的,你也很自信嘛?”
張向風(fēng)笑道:“這不是自信,這是一種勇氣!
云霧老仙道:“你放心,只要你擊敗了我,我就讓他們走人。我雖然老了,但是還有一些份量的!
張向風(fēng)道:“好!”
伸指向轎子虛空點去,眾人瞧得莫名其妙。突然,眾人只覺一股強大的劍氣刺破天空,劍氣所帶動的氣流,將水池中的水吸了起來,立在水池不遠的侍衛(wèi)驚恐的紛紛后退,卻沒人敢叫出聲來。
一股水柱沖天而起,宛如水龍,突聽一聲長嘯傳出,從轎子內(nèi)發(fā)出一道驚天劍氣,劍氣騰飛,刺入了水柱之中,只聽“轟”的一聲,水柱散開,眼看就要灑落,卻聽張向風(fēng)道:“聚!”
伸指虛空又是一點。這一點卻極為緩慢,慢得竟然微微發(fā)顫。張向風(fēng)臉上一片凝重。云霧老仙的大笑傳來,道:“姓張的,你太小看我了,我的劍罡豈是那么好對付的?”
隨著他的話聲,數(shù)十道劍氣沖向張向風(fēng)。張向風(fēng)另外一只手輕輕抬了起來,五指指著天空,緩緩分開,只見那數(shù)十道劍氣仿佛遇到了一張無形的巨網(wǎng),怎么也前進不了半步。
張向風(fēng)笑道:“李兄,你也小看我了!”
散開的水柱眼看即將完全聚攏,云霧老仙知道絕不能讓水柱聚攏,只見轎子猛然飛了起來,水柱又慢慢的散開。
張向風(fēng)面色一沉,人冉冉生氣。水柱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嚇得底下的人面色蒼白,生怕水柱真?zhèn)掉下,將他們淹沒。
轎子與張向風(fēng)越升越高,很快就只能見到兩個黑點。半響,轎子與張向風(fēng)又開始往下降,那水柱始終不能決定散聚,在兩人的劍氣壓迫之下,一點點的化為白霧,水柱越來越小,白霧越來越多,不久這一片的上空遮住了,眾人只見上空有一片白霧,白霧中有一股如水龍般的水柱,卻不見轎子與張向風(fēng)的蹤影。
方劍明伏在琉璃瓦上,那白霧慢慢的傳了過來,也將他的視線遮住了。
突然,一股令人心慌的劍氣傳來,方劍明運功相抗那股心慌,暗道:“心中有劍,心中有劍,云霧老仙終于出絕招了!不知張前輩怎么應(yīng)付?”
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只覺心臟加速的跳動起來,就在眾人被這股劍氣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一股神奇的劍氣沖天而起,那劍氣就若有若無,不著行跡,力道也不是很大,但眾人心臟的跳動在這股劍氣下又恢復(fù)了正常狀態(tài)。
只聽一聲“轟”的巨響,白霧急速的收攏,同水柱合為一體,凌空一轉(zhuǎn),落向了水池,就好像是一條龍口渴了,要到水池中去喝水。
水柱落入水池之后,轎子和張向風(fēng)不知何時,已落回原先之處。張向風(fēng)閉著雙眼,神態(tài)安詳,雙手背負在身后,臉上看不出是悲還是喜。
那頂轎子靜靜的立在宮殿上,它當(dāng)然不會說話,里面的云霧老仙好像死了一般,沒有任何動靜。
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也沒看出究竟是誰贏了,但見張向風(fēng)的神態(tài)沒有一點失落之意,更多的人傾向于他。
除了方劍明外,宮中的人都不知道這老人是誰,只覺得他就是神,一個無所不能的神。曹天佑與司馬無風(fēng)均在心中猜測這老人的來歷,任他們猜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張向風(fēng)是誰?云霧老仙既然稱他姓張的,武林中姓張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武功高得這般離奇的人,卻還沒聽說過。
他們把自己所知道的人都想了一遍,還是不知道老人是誰。轎子中的人那就是更加的不清楚了。
張向風(fēng)好歹露了面,這轎中人至始至終都沒有出過轎子一步,又怎么會知道呢?
突聽張向風(fēng)一聲長嘆傳來,蒼老的聲音道:“李兄的劍罡,加上‘心中有劍’,果然厲害無匹!”
等了一會,云霧老仙的聲音才緩緩道:“姓張的,你不要在諷刺我了。你的劍法分明已經(jīng)進入了‘心中無劍’的境界。我的劍法再厲害,也不是你的對手!”
張向風(fēng)道:“李兄,你錯了。這天下間,真正進入‘心中無劍’的人,唯有一人而已。我的劍法還遠未達到,只能說是只得皮毛。倘若我的劍法到了‘心中無劍’的境界,劍氣早已隱藏,于無形之中致敵于死命,也不會收不住劍氣,傷了李兄!”
話剛說完,云霧老仙在轎中“哇”的一聲,好像是吐了一口鮮血,但他的聲音卻很高昂,道:“姓張的,我雖然中了你的劍氣,內(nèi)傷嚴重,但是還沒有到一命嗚呼的地步,而你,硬接了我的劍罡,三個月之后,必死無疑!”
張向風(fēng)突然大笑起來。
云霧老仙愕道:“你笑什么?”
張向風(fēng)道:“人生自古誰無死!張某活了這么多年,也已經(jīng)活夠了。張某半年之前,早已料到自己的陽壽將盡,就算不硬接你這一劍,也活不過三月!”
云霧老仙沉默了,突然長長的嘆了一聲,道:“我來中原的時候,滿懷雄心。沒想到臨走的時候,卻提不起半絲的爭強之心。姓張的,我這輩子注定是無法再趕上你了。回去后,我將永不出山,你放心,我們的賭約我一定會辦到!走!”
轎子驀地飛了起來,那四個轎夫騰空躍起,在空中一翻,抓住了轎桿,竟是憑著深厚的內(nèi)力飛也似的踏空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