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ATA[一旁的奶娘又開始抹眼淚了,雖然小姐的話聽得她心驚肉跳,一旦傳出去小姐肯定就聲名盡毀,可是她可憐的小姐心里苦啊……
“顏顏,我昨日問你會不會是弄錯了……當時你很肯定地告訴我,你見過陸公子,并且確定他就是十年前救了你的少年!笔┓タ挛罩氖,斟酌著開口。
朱顏顏心情稍稍平靜了一些,輕輕點了點頭,“嗯!睆(fù)又有些緊張,猶豫了一下,問:“有什么不妥嗎?”
“你想過沒有,那件事至今已經(jīng)隔了十年,人的相貌肯定會發(fā)生極大的變化,你……會不會認錯了?”
況且,當時朱顏顏也才八歲,一個八歲孩子的記憶當真可靠嗎?
朱顏顏一愣,下意識便搖頭否認,“不,我不會認錯的!
“你說是陸公子救了你,但是十年前陸公子才多大?而且能夠從窮兇極惡的匪徒手中救了你,那少年定然武藝高強吧?”施伐柯抿了抿唇,看著朱顏顏,將之前的事情和盤托出,“因為此事關(guān)系到你的聲譽,我并沒有直接去問陸公子當年的事情,只先試了他一下,陸公子他仿佛……并不會武功!
那就是一個身體孱弱,又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甚至連個碟子都接不。
一旁的奶娘聽到這里,頓時面露感激之色,先前小姐指名要找這位施姑娘做媒,她心下是不以為然的,只當小姐任性胡鬧,可是小姐向來乖巧難得任性這一回也就隨她去了,但如今看她能夠考慮到她家小姐的聲譽,并且行事如此謹慎,真不愧是官媒陶氏的女兒,以后說不定當真能承她娘和外姐母的衣缽,成為一代大媒呢。
朱顏顏卻是怔怔地坐著,久久沒有言語。
難道……當真認錯人了嗎?
她定定地坐著,恍惚間,她仿佛又陷入了那個可怕的噩夢,耳邊都是打殺聲,尖叫聲。
八歲的她被那個可怕的刀疤臉男人惡狠狠從馬車里拖出來,那男人如同惡鬼一般將她壓倒在地上的血洼里,觸目所見,都是殷紅的血色,可是……她卻一點都沒有害怕,因為她知道,她的英雄就快來了。
她咬牙,忍著。
在仿佛就要瀕死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驟然扭曲,那個壓在她身上的惡鬼仿佛一只死狗般無聲無息地被人掀飛了出去。
她怔怔地躺在地上,望著那個逆著光出現(xiàn)的少年。
她的英雄,來了。
“沒事吧!彼斐鍪。
極修長極好看的手,她看到他的手腕內(nèi)側(cè),有一枚形狀奇怪的刺青,似龍非龍,似蛇非蛇。
他的聲音也清越好聽。
他說,“嘖,你這小丫頭,是嚇傻了嗎?”
不,這一回,她沒有嚇傻,她一次一次做著這個噩夢,她用八歲時的那雙眼睛看著那時的少年,她想看清他的模樣。
他說,“好漂亮的小姑娘!
那,你喜歡我的漂亮嗎?
他說,“原來是個啞巴啊!
不,不用這樣惋惜,我并不是啞巴,可是我甚至沒有機會告訴你這件事。
他說,“不要怕,你家人找來了,你乖乖在此處等著,我走了!
八歲的她見他起身要走,有些慌張地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如同她想象般那樣溫暖……
他回頭看她,“怎么了?”
遠遠的,有一個少年的聲音傳來,“看這小丫頭挺喜歡你的,不如帶回家做個壓寨夫人好了,反正這世道對女子如此苛刻,她今日這般也算毀了名節(jié),回家也是沒人要的!
她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是的,娶我吧,即便你是山匪,我也愿意隨你去做個壓寨夫人。
“你別聽他饒舌根。”少年回頭瞪了那人一眼,復(fù)又用另一只空閑的手在身上摸摸,最后從袖袋中掏出了一枚玉墜塞進她手中,復(fù)而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對她道:“此處是我的地盤,沒想到有瞎眼的流寇在此處作亂,連累你受了這番驚嚇,聽說山下對女子苛刻,若以后你因為今日之事嫁不出去,便帶著這信物來千崖山飛瓊寨尋我,我娶你!
言罷,他掙脫開她的手,終究還是走了。
奶娘見自家小姐突然就定定地坐在那里不動了,還雙目發(fā)直,頓時嚇得魂都飛了,上前一把摟住她,哭叫道:“小姐,小姐,你且看看奶娘,不要嚇唬奶娘啊……我可憐的小姐啊……”
在奶娘的哭聲中,朱顏顏的眼珠終于動了動,她吐出一口氣,緩緩伸手,握住了一直佩在胸口處的玉墜,十分委屈地低聲喃喃,“奶娘,怎么能不是他呢……”
那曾是她最大的噩夢,她曾陷在那場噩夢里久久出不來,夜夜如此,總在半夜被驚醒……甚至因此變得更為膽小,可是漸漸的,那于她……竟不再是一場噩夢。
她甚至開始期盼夜晚,期盼著入夢。
因為那場夢里,有他。
她一遍一遍地重復(fù)著那個夢,她留著他贈予的信物,他說了要娶她的……
朱顏顏終于忍不住低聲哭了起來,為什么不是他呢?為什么會認錯人呢?
他也姓陸啊,他是從千崖山飛瓊寨來的啊……為什么不是他呢?
他答應(yīng)過要娶她的啊,就算他是個長著絡(luò)腮胡子,虎背熊腰又滿身是肉的胖子,她也愿意嫁給他,做他的壓寨夫人!
奶娘看著自家小姐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疼極了,“我可憐的小姐!”
這才有了盼頭,肯好好吃飯,好好將養(yǎng)身體了,卻被這樣迎頭痛擊,告訴她一直期待的人竟是認錯了的……她的小姐以后可怎么辦啊!
看著眼前抱頭痛哭的主仆兩人,施伐柯有點頭疼。
“雖然陸公子不是你要找的人,可是我會幫你打聽的……”她有些干巴巴地道。
但這一次她沒有頭腦發(fā)熱地跟她保證一定會幫她找到人,畢竟隔了那么久,線索又那么少,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可受不住朱顏顏的眼淚……
“真……真的嗎?”朱顏顏哭得打了個嗝。
施伐柯一下子感到了巨大的壓力,但在奶娘的逼視中,她艱難地點了點頭。
“阿柯,你真好!敝祛侇伩偹闶侵棺×搜蹨I,頓了頓,又異想天開地道,“阿柯,我想看你做肉!
竟然還惦記著肉啊……
大概剛剛是真的很好奇,但出于大家小姐的矜持這才沒有追著問吧,哭了這一會,這是已經(jīng)徹底放飛自我,顧不上矜持了……
奶娘糾結(jié)了一會兒,見朱顏顏哭得雙眼微腫著實可憐,到底沒敢再勸。
于是,朱大小姐生平頭一回趟進了廚房。
還是施家的小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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