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ATA[有一個太疼愛自己的爹,也讓人壓力山大啊。
這世道雖重男輕女,但也不盡然全都是如此,也有更心疼女兒的人家,施伐柯的爹爹陸長淮便是個中翹楚。
陸長淮從陶氏懷第一胎開始,就期待著生出一個乖巧可愛的閨女來,那時街坊鄰居三姑六婆都說陶氏肚子圓圓八成是個閨女,雖然這么說的時候大家都帶著可惜的神色,但陸長淮卻是期待得很,認真取了名字,施纖纖,取纖細柔美之意。
結(jié)果,生出一個兒子。
陸長淮不甘心,鬧著陶氏再生個閨女,陶氏看著自己的大兒子施纖纖不禁五味陳雜,這個名字用在長子身上可以說是非常鬧心了,這一次說什么也不準陸長淮那個缺心眼兒的提前取名字了。
果然,陶氏很有先見之名。
第二胎,又生了一個兒子,這次陶氏拍板取名施重山。
陸長淮看著兩個臭小子,心里十分憋屈。
然后,又生了一個兒子,施重海。
陸長淮看著三個臭小子幾乎絕望了,在大街上看到人家抱著香香軟軟的小閨女眼珠子都是綠的,嚇得家里有閨女的街坊鄰居都躲著他走。就在陸長淮已經(jīng)放棄希望的時候,陶氏又有了身孕。
陶氏是個媒婆,那時剛剛升為官媒婆,又懷了身孕,恰是雙喜臨門,便給腹中的孩子取名伐柯。
于是,在一連生了三個兒子之后,陸長淮終于如愿得了個嬌滴滴的小閨女,想也知道定然是含里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妥妥成了一個女兒奴。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名字的關(guān)系,施伐柯對于媒婆這個行當十分著迷,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銅鑼鎮(zhèn)最大的媒婆,然后和她的外祖母、母親一樣,成為一個官媒婆。
是的,施伐柯的外祖母和母親都是官媒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也是出自媒婆世家了……
看著女兒一臉討好的樣子,陶氏在心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板著臉道:“記著我的話,下不為例。”
“是,娘!笔┓タ旅Σ坏毓怨詰。
心里卻是有些失落的,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以后,便不能見了啊。
也是,該避嫌的。
施伐柯的失落持續(xù)了半個時辰,很快就把這股子失落丟開了,瘸著腿也不安份,跳到廚房里想幫忙一起準備晚膳,卻被陶氏轟了出來,只能蔫頭蔫腦地在院子里拿菜葉子逗著籠子里的一只大公雞玩。
那大公雞模樣看著有些磕磣,雞毛又稀又短,爪子卻是又大又尖銳,爪上還穿有金屬假距,此時正立在草墩子上,昂著一顆小腦袋緊緊盯著那枝晃來晃去的菜葉子,圓溜溜的小眼睛里透著兇光。
別看它長得磕磣,它可是爹的心肝寶貝,嗯……在家里的地位可能僅次于娘和她吧,它可不是無名之輩,爹給它取了個名字叫狗勝。狗勝是一只斗雞,而且目前從未嘗過敗績,可謂打遍銅鑼鎮(zhèn)無敵手。
至于一只雞為什么要叫狗勝這么深奧的問題,施伐柯也很想知道她爹是怎么想的。
“狗勝啊,你說,人長大了是不是就和小時候不一樣了……”施伐柯低低地嘟囔。
狗勝眼睛兇狠地盯著她手上的菜葉,一動不動。
“也是,男女七歲不同席嘛,娘說得也不錯,是該避嫌了!笔┓タ聦⑹掷锏拇蟀撞嘶瘟嘶,狗勝的腦袋也跟著晃了晃。
“你也這么覺得是吧!
施伐柯點點頭,煞有介事地道。
“喲,怎么又和狗勝一起玩了,小心它啄你哦。”這時,冷不丁地,一個笑嘻嘻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它敢,敢啄我們家小阿珂,回頭燉了它喝湯!”一個大嗓門緊隨其后。
施伐柯心虛地一縮脖子,回頭甜甜地叫了一聲,“爹,二哥,你們回來啦!
施伐柯上頭有三個哥哥,老大施纖纖是個捕頭,老二施重山在自家的當鋪里做事,老三施重海出門游學了。
這幾日爹和二哥都在鋪子里忙著盤貨,這個時間正好一起收工回來了。
“爹也太偏心了,當初我不過拔了狗勝幾根尾巴毛,就追了我兩條街喊打喊殺的,這會兒倒是舍得拿它燉湯了!笔┲厣?jīng)_著小妹擠了擠眼睛,酸不溜丟地道。
草墩子上立著的狗勝一個哆嗦,將腦袋扎進翅膀底下,裝死不動了。
“阿柯,來來來,看爹給你帶了什么好東西!笔╅L淮沒有搭理蠢兒子,笑瞇瞇地從懷里掏出一個鐲子來,“今兒鋪子里收到的,我一看這么漂亮就想起我們家小阿柯了!
那是一個水汪汪的玉鐲子,溫潤透亮,果真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施長淮平時也喜歡三不五時地從鋪子里帶些小東西回來給閨女玩,但這么漂亮且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玉鐲卻是頭一回見。
“這個很貴吧……”施伐柯摸了摸,也不知是爹懷里的溫度,還是手鐲本身的暖意,竟是入手生溫,不由得驚嘆道。
“放心戴著!笔╅L淮豪氣地一揮手,“這種好東西當然要留給我閨女戴,而且你爹我什么時候做過虧本生意了,便宜著呢!
唔……這是又有人被坑得挺慘吧。
施伐柯呵呵兩聲,在自家爹爹殷切的視線中,將玉鐲套在了自己手腕上試了試……竟然不大不小,剛剛好。
“看吧,這鐲子合該是我們家小阿柯的。”施長淮得意道。
施伐柯也只打算試戴一下算是全了阿爹的一片心意,戴過之后便打算伸手摘下來。
“怎么了,不喜歡嗎?”施長淮見狀,問。
施伐柯?lián)u搖頭,道:“這鐲子太貴重了,戴在手上難免磕磕碰碰的,若是鐲子的原主來贖,鋪子里不好交代。”
雖然是自家鋪子,但這么貴重的東西也不好隨心所欲。
“不要緊,這鐲子是死當,跟原主沒啥關(guān)系了!笔╅L淮揮揮手,滿不在乎地道,“鐲子不就是讓人戴的么,你且放心戴著!
“竟然是死當?”施伐柯有些驚訝。
當鋪其實“死當”是極少的,一般都是將東西抵押在當鋪,然后定下當期,月利率當然不會低,如果到期不能贖回,才算為“死當”,東西歸當鋪所有,這也是一般當鋪的普遍營利方式……但是一開始就定為“死當”,這原主是有多想不開?
亦或者此人根本從未接觸過當鋪,這才被坑了吧?
“嗯也是運氣好,今天最后一單生意,我和爹都已經(jīng)關(guān)了鋪子準備走了,一個傻書生尋了過來說是急等錢用,要當了這個鐲子。”一旁的施重山笑瞇瞇地道,“這玉鐲成色上佳,我又看他急等錢用,就建議他死當,原以為會費一番口舌呢,誰知那傻書生一口就同意了!
“傻書生?不是銅鑼鎮(zhèn)的人嗎?”
“嗯,外頭來的!
施伐柯良心有點不安,“人家急等錢用,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是好事!笔┲厣缴衩刭赓獾卣A苏Q劬,“今兒個賀家那位大小姐拋繡球招親,那傻書生正好趕上了,又剛巧被那顆繡球砸中了,這運氣……所以需要銀錢上門提親啊,可不就缺錢了么!笔┲厣秸f著,“嘖嘖”兩聲,又道:“說起來這傻書生也不算傻嘛,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待成了賀家的東床快婿,要什么沒有呢!
賀家可是銅鑼鎮(zhèn)的首富,家中的連鎖喜餅鋪子都開到了京城,缺什么都不缺銀子。
“可甜拋繡球招親了?”施伐柯一臉的驚訝。
賀家只有一位待字閨中的大小姐,就是賀可甜。
忽然想起回來的時候,聽到賀家喜餅鋪子的方向傳來的熱鬧和喧囂……原來竟是賀可甜在拋繡球招親?
外地來的書生……施伐柯突然想到了一個人,該不會爹爹口中這個傻書生就是陸池吧?!
正想著,里頭陶氏敲了敲鍋鏟,揚聲道:“都忤在院子里干什么,吃飯了!”
聽聲音,頗為不善。
大家齊刷刷一個激靈。
“阿柯,你娘心情不好?”施長淮拉著施伐柯,暗搓搓地問。
想也知道娘為什么心情不好,始作俑者的施伐柯有些心虛地支吾了一下,“你們先去吃,大哥在后院劈柴呢,我去叫他。”說著,轉(zhuǎn)身便要走。
可她這一動,卻被二人看出了端倪。
“阿柯,你的腳怎么了?”總是笑瞇瞇的施重山微微沉了臉。
“啊……不小心崴了一下!笔┓タ旅Σ坏氐馈
大概是她回答得太快,表情又太可疑,施長淮和施重山父子倆都瞇起了眼睛。
施伐柯暗暗叫糟。
“崴了腳而已,已經(jīng)上過藥油了,還有什么可問的,難道我還會虐待了她不成?”陶氏拎著鍋鏟走了過來,板著臉道。
施長淮趕緊端起笑臉,“哪能呢,我就問問,關(guān)心一下自己閨女嘛!闭f著,對施重山挑了挑下巴,“還忤在這里干什么,沒看見你妹妹腿腳不便,去叫你大哥來吃飯了。”
施重山心領(lǐng)神會,十分利索地應了一聲,去后頭院子里找大哥談心去了。
見危機解除,施伐柯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對上陶氏的眼睛,討好地沖她笑了笑,結(jié)果陶氏板著臉根本不想搭理她,不由得有些訕訕。
此時陶氏是壓根不想去看這個槽心的小閨女,一連生了三個兒子都是人精,一個個心眼都多得跟篩子似的,怎么就偏生這小閨女是個綿軟的性子,又沒氣性又愚蠢,她是覺得她這點小心思能夠瞞得了施重山那個小狐貍,還是覺得瞞得了施長淮那個老狐貍?
自欺欺人,簡直沒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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