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著寧采薇的腿,輕聲問,“娘,那是誰呀?”
寧采薇一眨不眨地宋長舟。
宋長舟到底是四皇子的什么人,這關(guān)系其實(shí)還挺亂的。
從皇家那邊論,宋長舟是前太子的兒子,是當(dāng)今皇帝的侄兒,自然就是四皇子的大堂兄了……
可是從她這邊論,輩分又變了。
宋長舟是她姨母的兒子,是她的表哥,自然就是四皇子的表舅。
不過這樣混亂的關(guān)系在皇家并不奇怪,皇帝坐擁天下,同時(shí)娶一家?guī)状拥睦佣加,姐姐妹妹,姑姑侄女,都有可能是同一個(gè)皇帝的妃嬪。
寧采薇低頭看了一眼小胖墩,既然宋長舟在皇家的身份永遠(yuǎn)見不得人,那就,從她這邊論吧,她溫柔告訴小胖墩,“他是你的表舅。”
這可把小胖墩給驚呆了。
天哪,他又來一個(gè)舅舅哇?
他剛跟仲淵舅舅玩熟悉,又來一個(gè)表舅舅,他怎么那么多舅舅?
寧采薇跟四皇子說話的時(shí)候,宋長舟也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寧采薇和裴琥珀。
他停下腳步,貪婪地望著裴琥珀。
這就是姑姑嗎?
是父親的小妹妹?
姑姑長得真好看啊,即便鬢角已經(jīng)生出了白發(fā),即便看上去極憔悴,可姑姑依然是個(gè)仙女一樣的美人,跟父親一樣好看。
贊嘆過姑姑的美貌過后,他又害羞地想,姑姑望著他不轉(zhuǎn)眼,姑姑這些年一定也很想念親人吧,姑姑一定會(huì)很喜歡他的吧?
宋長舟懷揣著期待,一步一步走上前,來到臺(tái)階底下。
他撲通一聲跪下,實(shí)誠地磕頭行禮。
“侄兒宋長舟,給姑姑磕頭了!
裴琥珀一直強(qiáng)忍著情緒,這會(huì)兒看到宋長舟跪在她面前,她再也繃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
她哭著飛快走下臺(tái)階來到宋長舟面前,伸手?jǐn)v扶起宋長舟,哽咽道,“孩子,你受苦了,姑姑終于見到你了,姑姑終于跟你團(tuán)聚了——”
她顫抖著輕輕撫了撫宋長舟的臉頰,一把將宋長舟擁入懷中。
宋長舟也緊緊抱著他的姑姑,淚流滿面。
姑姑身上的溫度,溫暖了他冰冷的身軀。
就在今天,他送走了他的親弟弟,他失去了這些年相依為命的親人,他成了舉目無親的孤家寡人,幸好老天爺還算厚待他,剛送走弟弟,他又迎來了親姑姑,他又有親人了。
他埋頭在姑姑懷里,將自己這些年的委屈盡數(shù)化作淚滴流淌。
“姑姑……”
“姑姑……”
他這些年淪為戰(zhàn)俘被擒到異國他鄉(xiāng)做奴隸的苦,他千里迢迢回家卻被弟弟和妻子背叛陷害的苦,他這半輩子的不值得,都想在姑姑溫暖的懷里發(fā)泄出來。
裴琥珀低頭看著嚎啕大哭的孩子,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她和采薇命苦,這孩子比她們母女倆還要命苦,畢竟這孩子是前太子的親生骨肉啊,他本該是天潢貴胄,卻……卻……
裴琥珀輕輕拍著宋長舟的背脊,哽咽著安撫。
“乖,想哭就哭吧,你爹娘不在了,以后姑姑就是你的親人,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難受,都跟姑姑說,姑姑聽著呢……”
“孩子,別怕啊,你還有姑姑呢……”
“乖……”
聽著姑姑的安撫,宋長舟哭得越發(fā)大聲。
一旁,沈錦書和寧采薇對視一眼,都不禁動(dòng)容。
四皇子這個(gè)心地善良因此特別容易共情的小胖墩,眼巴巴看著他外祖母和表舅舅抱頭痛哭,他心里也忽然難受起來。
他控制不住自己,也跟著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淚。
哭都哭了,他還不敢讓娘發(fā)現(xiàn),兀自拽著娘的衣角偷偷擦眼淚。
寧采薇感覺到小胖墩拉她衣角,低頭看見小胖墩的小動(dòng)作,不由心軟似水。
這讓人憐愛的小東西,怎么這樣招人愛呢?
寧采薇伸手將四皇子摟進(jìn)懷里輕輕拍哄著,笑著喊,“娘,表哥,你們別哭了,四皇子都被你們?nèi)强蘖,你們(nèi)羰窃倏,可要害我們四皇子變成小淚人兒了啊!
裴琥珀淚水漣漣地扭頭,果然看見大外孫正紅著眼眶望著她哭。
大外孫如今是她的心頭寶,她哪兒舍得這好孩子掉眼淚?
她趕緊擦眼淚,笑道,“好好好,我們不哭了,誰都不哭了,泓兒你乖乖的,不要哭了好不好?”
四皇子打了個(gè)哭嗝兒,奶聲奶氣道,“外祖母不哭,泓兒就不哭,外祖母哭,泓兒也就好想好想哭!
這話,可把裴琥珀哄得心花怒放,真是連命都愿給這小子。
她一邊哄大外孫,一邊拉著宋長舟起來。
一家人一個(gè)拉著一個(gè),往國公府里走。
裴琥珀看了眼憨厚英俊的宋長舟,嘖嘖稱奇,
真是誰養(yǎng)的像誰,這孩子給人的感覺跟哥哥特別像,可這孩子的親生爹娘明明不是面相憨厚的那種啊……
太子是高雅如蘭的君子,眉眼中透著睿智。
姐姐裴琳瑯是個(gè)熱情又跳脫的姑娘,勇敢,率性,不然也不會(huì)跟前太子私定終身在婚前就跟太子有了孩子……
這兩人不論是誰,都是一看就透著聰明勁兒的人兒,可他們倆的孩子被哥哥一養(yǎng),卻養(yǎng)成了跟哥哥一樣憨厚老實(shí)的面相。
也不知道姐姐和前太子泉下有知,會(huì)不會(huì)哭笑不得。
想到姐姐,裴琥珀眼神微閃。
當(dāng)年哥哥嫂子肯定是正大光明下葬的,可姐姐呢,姐姐的尸骨不知被哥哥偷偷摸摸埋葬在何處了……
她裝作隨意地打聽,“長舟啊,你爹娘是葬在一起的嗎?”
宋長舟點(diǎn)頭,“是,他們是前后腳死的,索性就葬在一起了!
裴琥珀又問,“那你爹爹的墳地除了埋著你爹娘,還有沒有埋著別人。科┤纾袥]有先祖的衣冠冢?”
宋長舟搖頭,“沒有,我們一直是跟宋家人一起去宋家祠堂祭拜宋家先祖,怎么能埋別的衣冠冢呢?那墳地只有爹娘兩人!
裴琥珀聞言,皺緊眉頭。
沒有別的墳?zāi),那姐姐去哪兒了?br>
姐姐不會(huì)是在逃亡路上難產(chǎn)而死,然后被哥哥隨意葬在了路上吧?
可就算是這樣,她也不能責(zé)怪哥哥什么。
哥哥能帶著姐姐的孩子繼續(xù)逃亡,把姐姐的孩子撫養(yǎng)長大,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那種情況下活人都那么艱難,哪兒管得了死人?
裴琥珀嘆了一口氣,正要說別的話題,宋長舟忽然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