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說完,落荒而逃,躲進了衛(wèi)生間。
她一口氣拿了三條毛巾,全部用冷水打濕。
回到病床前,蕭北聲已經(jīng)把外褲脫下,被子一角,蓋在了大腿根處。
蘇曼一心在他被燙到的皮膚上。她把毛巾擰干,分別從上往下,敷在蕭北聲燙紅的皮膚上,她聚精會神,一雙黛色秀眉,擰成淺淺的一個坑。
“疼不疼?”蘇曼問。
蕭北聲沒回答。
但是她心里清楚,怎么能不疼?
剛燒開的沸水,就這樣淋在人肉皮膚上。
他又是這樣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公子,細皮肉嫩。
之前船槳劃傷的皮膚還落著深淺不一的血痂,還沒完全恢復。
現(xiàn)在又被燙掉一層皮,怎么會受得了?
連續(xù)換了三次冷水,但是他的皮膚還沒見好,反而脹得比之前腫了一倍,皮膚上的紅也沒有褪去,反而一塊紅,一塊白,像是一塊半生不熟的肉。
蘇曼慌了,“我出去問問值班的護士,有沒有燙傷膏!
說完,不等蕭北聲阻止,她疾步出了病房。
折騰了半個小時,蘇曼終于帶回來兩支燙傷膏。
“我跟醫(yī)生說了,醫(yī)生說明天上了班后才能給你看,我們只能先擦擦藥,希望今晚過去,不會有什么問題!
蘇曼拆開面前,擠了一管膏藥,輕輕擦在他紅腫的皮膚上。
透明膠質(zhì)的燙傷膏,冰冰涼涼的,蕭北聲腿上的刺痛感減輕了不少。
就是蘇曼的動作又輕又慢,弄得他有些癢。
“你能不能快點?”蕭北聲裝作不耐煩,惡聲催促。
蘇曼沒被他嚇到,反而問:“怎么好端端的,把水壺給摔了?”
蕭北聲沉默半晌,吐出幾個字:
“沒拿穩(wěn)!
他輕飄飄幾個字,蘇曼還想吐槽,多大個人了,拿東西都拿不穩(wěn)。
余光就瞥到,他放在枕邊的左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驚詫之余。
蘇曼想起來,手術前后,醫(yī)生都有提過,開胸手術,很有可能會傷到他的手臂神經(jīng)。
她頓時明白。
剛才蕭北聲應該燒了熱水,想自己倒水喝。
可是因為手抖,使不上力氣。
所以水壺沒拿穩(wěn),一下子摔了。
蕭北聲自己應該也是沒意料到,所以剛才那副呆訥和陰冷,應該是他自己在跟自己生悶氣。
當時醫(yī)生說會影響到手部神經(jīng)的時候,所有人都沒有放在心上。
他沒表現(xiàn)出來,大家也就以為沒有什么影響。
只有蕭北聲他本人,知道這是什么感受。
痛在自己身上,不叫喚出來,別人怎么能知道?別人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罷了。
蘇曼還每天都叫他出去走一走,走一走,卻不知道他自己默默地在忍受什么。
這么一想,蘇曼的喉頭就有些哽咽。
“還好是左手,你平時簽字用的是右手,不耽誤你工作!彼M量用平常的語氣說。
蕭北聲沒有理她。
她也不惱。
還是仔仔細細地給他擦藥。
擦到大腿外側,一道深褐色的疤,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底。
這道疤像條蟲子,從前腿,蜿蜒到后腿。
當時醫(yī)生說,這傷很接近大動脈,還好蕭北聲命大,否則當時掉下碼頭,人可能當場就沒了。
蘇曼看著這道疤,剛才的哽意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沖向鼻子,淚意涌上眼眶。
眼淚無聲地滴在了他的腿上。
蕭北聲擰眉:“哭什么?這疤很嚇人?”
蘇曼搖頭,眼里的淚意更盛。
“那你哭什么。”蕭北聲看到她眼里的淚花子,心里沒由來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