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代表著“蒙昧”與“癡愚”的灰褐色道韻,徹底融入王騰的混沌世界樹,當他那距離真神之境僅有一線之隔的恐怖氣息,緩緩內斂。
整個九幽冥域,再次,恢復了那永恒的死寂。
王騰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那雙深邃如淵,仿佛能洞穿萬古,執(zhí)掌眾生的眸子,緩緩地,從那面古樸輪回盤上,第三個,已然被璀璨的灰色神光,徹底點亮的“畜生道”凹槽之上,移開。
落在了,那第四個,也是六道之中,最為特殊,最為復雜,最為……不可捉摸的神秘凹槽之上!
人道!
與其他三道,那充滿了極致“罪罰”、“貪婪”、“蒙昧”的恐怖景象,截然不同。
這第四個凹槽之上,所烙印的,是一幅,再也“平凡”不過的畫卷。
畫卷之中,有呱呱墜地的嬰孩,在父母的懷中,發(fā)出第一聲啼哭。
有情竇初開的少年少女,在月下相會,許下那海誓山盟。
有征戰(zhàn)沙場的將軍,馬革裹尸,魂歸故里。
有皓首窮經的學者,在青燈古佛旁,探尋那天地至理。
有販夫走卒,在市井之間,為了碎銀幾兩,而奔波勞碌。
有帝王將相,在九重宮闕之上,指點江山,俯瞰眾生。
喜、怒、哀、懼、愛、惡、欲……
生、老、病、死、苦……
悲歡離合,陰晴圓缺。
這,便是“人”!
這,便是“紅塵”!
“地獄道,其核心在于‘罪’與‘罰’,乃是極惡之念。”
“餓鬼道,其核心在于‘欲’與‘貪’,乃是極貪之念!
“畜生道,其核心在于‘癡’與‘愚’,乃是極昧之念!
王騰口中喃喃,那雙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閃過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復雜。
“而你這人道……”
“善惡交織,悲喜共存!
“既有,那舍生取義,感天動地的……大愛!”
“亦有,那自私自利,令人發(fā)指的……大惡!”
“既有,那洞穿萬古,堪比神魔的……大智慧!”
“亦有,那愚昧無知,不可救藥的……大癡愚!”
它,仿佛是,前面三道的集合體。
卻又,截然不同!
它,是矛盾的,是復雜的,卻又是……最真實的!
“想要,重塑這‘人道’,便需要,最純粹的‘人性’與‘紅塵’之力!
王騰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
“可是……”
“這諸天萬界,何處,才有,這最純粹的、最原始的……‘人性’之源呢?”
他知道,想要重塑這“人道”,他所需要的,不再是簡單的能量,也不是純粹的概念。
而是,一種,更加高級,更加本源,甚至,連他,都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東西!
一個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之中,飛速地閃過。
去尋找一個,充滿了凡人的大千世界,將其,徹底煉化?
不行!
那樣的世界,雖然,有“人”,但,其“人性”,早已被那方世界的天地法則,所沾染,不再……純粹。
那么……
自己,親手,創(chuàng)造一個世界,讓其,自行演化億萬年,誕生出最純粹的“人性”?
更不行!
他,沒有那么多的時間!
那高高在上的“腐朽之主”,那遍布了整個宇宙的“追殺令”,絕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那么……
到底,該如何是好?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陷入了停滯。
王騰,這尊連斬帝君,硬撼主宰,足以讓諸天神魔都為之聞風喪膽的恐怖殺神,竟在這一刻,因為這區(qū)區(qū)“人道”,而陷入了……沉思。
然而,就在此時!
“嗡!”
他體內那片廣袤無垠的混沌小世界之中,那株早已與他神魂相連的混沌世界樹,竟毫無征兆地,輕輕一顫!
一股,充滿了“渴望”與“指引”的奇異意念,緩緩地,傳入了他的識海之中。
王騰的心神,猛然一凜!
他,仿佛,抓住了什么!
許久之后,王騰緩緩地睜開了雙眼,那雙深邃如淵的眸子里,那最后一絲的迷惘,徹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了然,與……一抹,充滿了無盡感慨的復雜!
“原來,是這樣嗎?”
“我,一直在向外尋找,卻,忽略了,那最本源,也最純粹的‘人性’之源,其實……”
他緩緩地,抬起了手,輕輕地,點在了自己的……心口。
“一直,就在這里啊!
他,王騰!
自那蔚藍色的星球,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曾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他,曾有,血脈相連的親人!
他,曾有,刻骨銘心的愛戀!
他,曾有,生死與共的兄弟!
他,曾為了守護,而瘋狂!
他,曾為了復仇,而屠戮!
他,曾感受過,最極致的喜悅!
他,也曾品嘗過,最刺骨的……悲傷!
他的這一生,他的這一路……
本身,便是一部,最波瀾壯闊,也最蕩氣回腸的……
“人”之史詩!
他的這顆,早已被無盡殺伐與萬古孤寂,淬煉得比神金還要堅固,比混沌還要深邃的道心……
本身,便是,承載著這世間,最極致“人性”的……
無上熔爐!
“以我之過往,為薪柴!”
“以我之道心,為熔爐!”
“以我之紅塵,煉……”
“我之人道!”
王騰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滿了無盡自信與滔天霸氣的弧度!
他知道,這,將是他,自修行以來,所面臨的,最危險,也是……最瘋狂的一次挑戰(zhàn)!
這,無異于,將自己的神魂,將自己的道心,將自己的一切,都徹底地,剖開,放在那名為“紅塵”的烈火之上,反復地,炙烤,錘煉!
稍有不慎,便會,道心崩潰,心魔叢生,落得一個,萬劫不復的……凄慘下場!
但,他,無所畏懼!
“來吧!”
他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將自己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了那,早已被他,塵封了不知多少萬年歲月的……記憶長河之中!
“轟!”
他那浩瀚如海的無上神念,在這一刻,轟然爆發(fā)!
他,主動地,將自己那堅不可摧的心神防御,徹底地,敞開!
然后,以一種,最虔誠,也最決絕的姿態(tài),縱身一躍,跳入了那,波瀾壯闊,暗流洶涌的……記憶長河!
第一站!
蔚藍色的……地球!
“嗡!”
王騰只覺得眼前一花,周圍那死寂的九幽冥域,那森然的白骨王座,竟在這一刻,盡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那,車水馬龍,高樓林立的……繁華都市!
是那,充滿了歡聲笑語,卻又暗藏著無盡壓力的……校園!
是那,溫馨,卻又略顯狹小的……家!
“小騰,吃飯了!”
一道,充滿了無盡慈愛與溫柔的聲音,在他的耳邊,緩緩響起。
王騰的身體,猛然一僵!
他那顆早已萬劫不磨的無上道心,在這一刻,竟不受控制地,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他,緩緩地,轉過頭。
看到了,那道他早已以為自己永遠都無法再見到的……熟悉身影。
看到了,她那雖然已經有了些許皺紋,但在他眼中,卻依舊是這世間,最美麗的……溫柔笑顏。
“媽……”
一個,充滿了無盡思念與孺慕之情的音節(jié),自他的口中,不受控制地,輕輕吐出。
然而,就在此時!
“轟!”
一股,足以讓神魔都為之崩潰的、充滿了無盡“親情”與“眷戀”的恐怖心魔,轟然引爆!
它,要將王騰,徹底地,拖入這,由他自己,所創(chuàng)造出的……溫柔鄉(xiāng)之中!
讓他,永遠地,沉淪于此!
“哼!”
然而,就在那心魔,即將成功的瞬間!
一聲,冰冷的、充滿了無盡威嚴的冷哼,自王騰的識海最深處,轟然炸響!
“區(qū)區(qū)幻象,也敢,亂我道心?”
“給我……”
“破!”
“轟隆隆隆!”
那溫馨的家,那慈愛的母親,那繁華的都市……
竟在這一刻,如同鏡花水月般,寸寸……崩解!
化作了一縷縷,充滿了“親情”、“溫馨”、“平凡”的……七彩氣流!
王騰的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不舍。
但,隨即,便被,無盡的冰冷與決絕,所徹底取代!
他緩緩地,伸出手,將那縷,代表著他“凡人”時期,最美好,也最珍貴記憶的七彩氣流,輕輕地,握在了手中。
然后,以一種,最虔誠,也最決絕的姿態(tài),狠狠地,按向了那面,古樸無華的輪回盤!
“人道之基,立!”
“嗡!”
那縷,七彩的氣流,在接觸到輪回盤的瞬間,便如同找到了自己的歸宿,瞬間,印入了那第四個,神秘的凹槽之中!
而那原本還空無一物的凹槽,其底部,竟緩緩地,浮現(xiàn)出了一片,充滿了生機與活力的……平凡大地!
然而,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轟!”
王騰的眼前,再次一花!
這一次,他,回到了,那尸山血海,殺機四伏的……真武大陸!
他看到了,自己為了變強,而進行的一次次生死搏殺!
他看到了,自己為了守護,而斬殺的一個個猙獰仇敵!
他看到了,林楓,紫靈,柳顏汐……那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他看到了,那為了他,而甘愿犧牲自己的一切的……兄弟!
他看到了,那與他并肩作戰(zhàn),生死與共的……愛人!
“轟!”
一股,更加恐怖,更加狂暴的、充滿了“友情”、“愛情”、“殺戮”、“仇恨”的恐怖心魔,轟然引爆!
它,要將王騰,徹底地,拖入這,愛恨情仇交織的……無盡深淵!
然而,王騰,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
“斬!”
他,再次,以無上道心,斬斷了這,足以讓任何人都為之沉淪的……紅塵羈絆!
將那,代表著“愛恨情仇”的……磅礴能量,盡數,融入了那,正在緩緩成型的……“人道”之中!
神界!
虛無之地!
九幽冥域!
饕餮深淵!
萬獸祖地!
時空之墟!
一幕幕,充滿了殺伐與征戰(zhàn),充滿了陰謀與背叛,充滿了喜悅與悲傷的……史詩畫卷,在王騰的眼前,飛速地,閃過!
他的每一次經歷,他的每一次感悟,他的每一次……成長!
都在這一刻,被他,以一種,最無情,也最決絕的方式,斬斷,提煉,化作了,構建那“人道”的……無上基石!
終于!
不知過去了多久。
當王騰,將自己那,波瀾壯闊的一生,都徹底地,回顧了一遍,都徹底地,融入了那“人道”之中時。
“嗡!”
一個,雖然還只是雛形,但,其法則,已然完整,其結構,已然穩(wěn)固的……“人道”,已然,被王騰,以一種,最不可思議,也最讓神魔都為之膽寒的方式,憑空……創(chuàng)造了出來!
然而,就在他,準備,將這,承載了他所有過往的“人道”,徹底地,烙印在輪回盤之上的瞬間!
異變,毫無征兆地發(fā)生了!
他那顆,早已萬劫不磨的無上道心,其最深處,竟毫無征兆地,浮現(xiàn)出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細微裂痕!
而那道裂痕,雖然微小,卻散發(fā)著一股,足以讓這剛剛才成型的“人道”,都徹底崩潰的……恐怖氣息!
那是……
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