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話都說道這個份上了,梅湘寒也沒什么可裝的了。
他來到一張書桌面前,又去院中取了一點冰雪,放到硯臺上慢慢研磨,等到冰雪化開,墨汁形成,取了紙筆端到洪進南的跟前。
“寫,現(xiàn)在就寫!
“寫…寫什么?”
洪進南腦子嗡嗡的看著梅湘寒。
“當(dāng)然是寫投名狀,你不是說了,愿意為我做任何事嗎?我暫時還沒有要你做的事情,等到以后想到了,自然會讓你去做!
洪進南一股子冷汗急涌而出。
莫不是要他干一些違法亂紀(jì)的事情?
但一想到梅湘寒是尚書府的公子,又是藏起書院第一才子,想來要他做的事情,也不會是什么卑鄙無恥的。
也就沒有二話,立下了這投名狀。
梅湘寒看到這份狀紙,感覺臉呼吸都暢快了許多。
這段時間梅家發(fā)生了太多揪心的事情,總算碰上一件好事兒了。
待洪進南畫完押之后,梅湘寒將投名狀收了起來。
“洪進南,此狀紙我會好好收著,若是將來你拒不履約,那我就將它公之于眾,甚至于拿到朝堂上去,你即便入朝為官,也別想得到好下場!
洪進南跪在地上,雙眼都是苦澀的淚水。
一方面他覺得自己對不起簡傲珠,是他害了她。
另一方面,她又覺得自己的前途被梅湘寒拿捏著,往后每日都會如履薄冰,行走艱難。
“是!在下不敢違逆梅公子的吩咐!
“哼!”
“從后門趕緊滾,要是讓人看見你,小命難保!
“是是是!”
洪進南如獲大釋,他起身拿上衣服,臨出門之前還停頓了一下,看向失魂落魄的簡傲珠。
最后還是著急忙慌的逃離了此地。
梅湘寒上去扯著簡傲珠的頭發(fā),兇狠道:“你個賤婦,跟我回去!”
簡傲珠哭哭啼啼的從里頭被拉出來。
剛出大門口,兩名護院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看見少爺拖著少夫人出來。
他們腦子一下子懵了。
本來是跟著一個書生來到這里,少夫人怎么會在里頭?
難道是少夫人在此和那個書生偷情?
還沒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就對上了少夫人那陰狠毒辣的眼神。
下一刻,雙爪飛影而過,二人命殞當(dāng)場。
梅湘寒嚇得捂著嘴,左顧右看,幸好此地實在偏僻,周圍的院墻也很高,并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
“娘子,你這…”
梅湘寒后脊背一股寒意頓生,娘子的演技當(dāng)真是了得,剛才在里頭那種被人蹂躪的委屈和羞愧,演繹得淋漓極致。
而一出了門,就變回了平日里那個殺伐果斷的冷艷女子。
簡傲珠冷眼看著梅湘寒:“梅郎,你怎么還帶著人過來?就不怕他們泄露消息?”
梅湘寒想想也是,這兩人雖然是府上的護院,可萬一說漏了嘴,對梅家的名聲也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
“還是娘子考慮得周到。可是這人,該如何處理?”
梅湘寒一介書生,對于殺人這種事情還是不甚嫻熟。
反倒是簡傲珠,思路清晰的說道:
“他們二人有什么不良嗜好嗎?”
梅湘寒想了一下,梅家的護院不多,總共就十幾個,大多數(shù)都是家生子送去武館歷練,再回到府上當(dāng)?shù)淖o院。
梅湘寒從小就認(rèn)得他們兩個,尤其此次跟蹤洪進南,也是專門挑的最信任的兩個護院。
“好賭,他們二人時常出入賭坊,之前有一次債主都鬧到梅家來了。”
簡傲珠有想法了:
“明日順天府的人若是上門詢問他們的死因,你就說這二人在外欠了一堆的賭債,想必是被債主追殺,府上概不知情!
“好,就這么說!泵废婧尖獾溃骸澳钦液檫M南替考的事情是不是就成了?”
有了投名狀,一個走投無路的窮酸書生,只有任人擺布這一條路。
“你盡快帶他去四皇子府上,和四皇子商議替考一事。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我教了!
梅湘寒摟著簡傲珠的胳膊,輕輕擦去她嘴角的血跡,深情道:
“娘子,方才我下手實在是太重了,我不是人!
梅湘寒假裝要打自己耳光,卻是被簡傲珠給強行攔住了。
“都是我同意的,你無需自責(zé)。”
梅湘寒雙手輕輕呵護著簡傲珠冰冷的小手,滿臉的愧疚:
“以前我娘在世的時候,總說你對梅家沒有貢獻(xiàn),F(xiàn)在梅家里里外外都要仰仗你,真是苦了你了,娘子!
簡傲珠依偎在他肩膀上,美眸閃動。
但愿即將到來的恩科大考,梅湘寒能夠兌現(xiàn)他的名望值,拿個狀元回來。
否則,她真的要滿盤皆輸了。
夜間。
果然不出簡傲珠所料,兩名梅家護院,在城南的一處深巷之中命運當(dāng)場,順天府的人上門詢問事宜,梅湘寒原本已經(jīng)睡下,被門房叫醒之后出來和捕快見面。
他按照簡傲珠給的說法,就說這兩人好賭成性,在外頭不知道欠了多少賭債,應(yīng)該是被債主追殺而死。
之后順天府還帶走了兩名護院的爹娘,都是府上的仆從,他們哭哭啼啼的很是傷心,但也從他們口中證實,兩名護院的確好賭。
還把前些日子賭坊的人上門討債的事情說了出來,順天府也就只能順著這條線索往下查了。
梅湘寒嘴角一扯,回微雨草堂睡下。
可這一覺還沒睡踏實,后半夜,門房又跑過來通稟。
“少爺,順天府的人又來了!”
“什么?”
梅湘寒氣得大吼,“把我梅家當(dāng)成菜市場了?想來就來?真他娘的晦氣!
簡傲珠俯身依偎著勸道:“別急,沒有證據(jù)的事情,什么也別說就完了!
“我知道!
梅湘寒穿好衣服之后來到正堂迎客,順天府這次來的,竟然是邢捕頭。
“邢捕頭?區(qū)區(qū)兩名下人死了,還勞煩你大老遠(yuǎn)跑過來一趟?”
邢捕頭拱手道:
“梅公子誤會了,卑職大晚上的過來,并非因為那兩名護院之死!
“不是護院之死,那是為何?”
梅湘寒狐疑的看向他。
“是因為尊夫人!
簡傲珠?
梅湘寒雷霆震動。
邢捕頭繼續(xù)說道:“聚賢樓的人肉做菜一案,昨日事發(fā)至今,朝野震動。連陛下也讓順天府和三司介入調(diào)查,后續(xù),六扇門也會參與進來。此案除了已經(jīng)死了的萬程憂,干系最大的人,便是尊夫人了!
梅湘寒慌忙上前解釋:
“邢捕頭,話可不能這么說!這百仙燴菜在聚賢樓已經(jīng)做了好幾年了,而我們梅家買下聚賢樓,也不過一個月有余,都是受了萬程憂的誆騙,我們不但損失了七萬五千兩的影子,還有背上了這么多罵名。我們才是受害者!”
看著梅湘寒這一臉委屈的模樣,邢捕頭皺了皺眉頭。
“梅公子,卑職也是秉公執(zhí)法,希望你將尊夫人請出來,待我們查明真相,還她一個清白。也好堵住悠悠眾口。”
“你們這是…”
“梅郎!我跟他走!”
梅湘寒還想說什么,卻聽見簡傲珠的聲音傳來。
梅湘寒心疼的看著簡傲珠,今日扇的巴掌印,還沒有消腫褪去。
邢捕頭看在眼里,卻不敢妄加評論。
畢竟這高門內(nèi)宅之時,向來復(fù)雜得很,清官尚且難斷家務(wù)事,他一個捕頭更不敢置喙。
“娘子,你放心,我今日說什么都不能讓他把你帶走!
梅湘寒在洪進南的事情之前,曾經(jīng)有過犧牲簡傲珠,保全梅家名聲的想法。
可是見到簡傲珠為了他的科舉和前程,甘愿挨打挨罵,他內(nèi)心早已經(jīng)動搖了。
“梅郎,邢捕頭說得對,若是不查明真相,我的名聲,還有梅家的名聲,何以保全?再說了,順天府又不是龍?zhí)痘⒀,進去之后,相信府尹大人還有邢捕頭,定不會讓我受委屈的!
邢捕頭拱手敬道:“少夫人深明大義,府尹大人已經(jīng)交代過了,絕對不能對少夫人用刑,而且還是單獨關(guān)押在一間牢房里,定不會有任何閃失!
梅湘寒冷哼一聲。
這些都是屁話。
順天府大牢誰不知道,那里面什么雞鳴狗盜之輩都有,他的娘子,豈能去那種地方受罪。
可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
聚賢樓的事情,需要一個交代。
“好,邢捕頭,我相信你的話。若是我家娘子少了一根頭發(fā),我梅湘寒縱然拼盡梅家的所有底蘊,也要讓你,還有蔣府尹,付出代價!
邢捕頭硬氣的點頭,沒再接話。
簡傲珠隨后跟著上了馬車,在邢捕頭的率領(lǐng)之下,前往順天府大牢。
次日清晨,梅家少夫人被抓的消息,很快就不脛而走。
消息傳到了陸家。
顧星晚今日跟著婆母嚴(yán)時月出門采買。
這馬上就要年關(guān)了,陸家作為名門望族,族中親友眾多,京中的賓朋也是數(shù)不勝數(shù),所以接下里的一段時間,會非常熱鬧,也非常忙碌。
“星晚,你大著肚子,要不還是別跟我出去了,我?guī)е@些嬤嬤和丫鬟采買就行!
顧星晚雙手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掖著笑道:
“婆母,兒媳不累,以前在顧家的時候,府上的姨娘有了身孕,還需要自己干活做事,冬洗衣裳,夏挑水,可是半點活兒都不得偷懶,如今只是跟著婆母出來逛一逛街市,已經(jīng)非常輕巧了!
在顧家,姨娘大著肚子還要干活,倒不是因為顧志敬出不起買丫鬟的錢 ,而是因著主母宋氏沒有生出兒子,所以當(dāng)王姨娘和崔姨娘懷孕的時候,宋氏是變著方的折磨她們,恨不得讓她們生不出來。
嚴(yán)時月心疼的握著顧星晚的手掌,這孩子在顧家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以至于姿態(tài)總是這么低。
以后可得疼著她,不能讓任何人再欺負(fù)她了。
“好,那你要悠著點。重的東西是一點也別提!
“兒媳記住了!
接著嚴(yán)時月又吩咐庭箏和鳳蝶啥也別干,專門就照顧顧星晚。
而她則是帶著十幾個丫鬟嬤嬤小廝護院,走街串巷,在一間又一間的鋪子里頭進進出出。
這雷厲風(fēng)行的模樣,吸引了不少百姓觀看。
“喲,這陸家怕是有喜事了,瞧這陸老夫人高興的!
“可不是嘛,聽說陸少夫人懷了身孕,今年又是剛引進門的新婦,頭一個年啊,肯定得大辦特辦的!
“那今年除夕夜,咱們可都得到譽國公府門口討份喜紅了,分量指定比往年的足。”
許多百姓沒到除夕夜,都會到高門大戶的門口,喊幾句吉利的話,討一份喜紅,這已經(jīng)是南楚國的一種風(fēng)俗。
走著走著,庭箏剛?cè)ッ垧T鋪子買了一些山楂脯回來,也順道的帶回來一個消息。
“少夫人,奴婢剛才在蜜餞鋪子,聽到了一個消息!
“哦?說來聽聽。”
顧星晚和鳳蝶饒有興致的聽著。
“昨兒夜里,順天府帶人到了梅家,還去了兩趟。聽說是有兩名護院死在城南的巷子里了,還有,簡傲珠被順天府的人抓走了,現(xiàn)在關(guān)在大牢里頭呢!”
顧星晚對于簡傲珠被抓倒是不覺得奇怪。
畢竟聚賢樓的事情,她是買主,脫不了干系。
不過,兩名護院的死,又是因為什么?
“知道那兩名護院是怎么死的嗎?”
“聽說是被賭坊的人追殺了!
賭坊追殺?
顧星晚知道的消息太少,但是以她對簡傲珠的了解,此事想必和她有關(guān)系,賭坊追殺只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假象,真正的死因,恐怕是殺人滅口。
“鳳蝶,你抽空去一趟順天府,找邢捕頭了解情況!
說著,顧星晚塞給她五百兩銀子。
“是!”
一個時辰之后,嚴(yán)氏擔(dān)心顧星晚累著,就安排了一間茶樓的雅間,讓顧星晚在那里休息,大冷天的可不能讓母子兩個凍著了。
她老人家則是繼續(xù)走街竄巷的采買,后邊已經(jīng)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睦耸畮纵v馬車跟著了。
人手不夠,又命人回府叫了二十多個小廝過來。
一路上隊伍是越拉越長。
而之后鳳蝶從順天府回來。
有了銀子,加上邢捕頭也想要交顧星晚這個朋友,畢竟上回城西碼頭白虎工會的事情,讓他受到了朝廷的嘉獎。
很快就探出了一些謎團。
“少夫人,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