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少爺看了柳蔓兒兩眼,拿起自己手中的瓷白小杯,同她碰杯。
一個是黑色的大碗,一個是瓷白的小杯,這一幕,莫名的有些喜感,眾人看到后,也都哄堂大笑了起來。
不過顏少爺是主家,又是文雅人,他們這群粗人可也不敢說什么,只是打趣柳蔓兒道:“葉掌柜,我覺得你跟我們顏少爺喝酒應(yīng)該換一個杯子。”
“對對對。”柳蔓兒連聲應(yīng)和。
喝了一些酒,不但渾身暖和了起來,感覺人也變得豪氣了起來,膽子也大了一些。
于是乎,柳蔓兒又買了兩壇酒,讓他們幫忙灌到葫蘆里面,明天她路上帶著。
酒壯人膽,不然她真的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了。
畢竟,從大慶府到解州的興安城可還是需要兩天的,若是路上沒有找到人家,那她又得露宿。
露宿的話,萬一又出現(xiàn)幻覺的話,那她可怎么辦呢?喝點酒,應(yīng)該就沒事了吧,然后再補充一點木炭,好到時候?qū)⒒馃耐?br>“來,再敬你一杯!绷麅簱Q了一個跟顏少爺同樣的小杯子,再敬酒的時候,氣質(zhì)便也變了起來,有些個像個大家閨秀了。
拿起碗好像江湖俠女,舉起杯又是婉約可人,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
跟顏少爺?shù)肋^謝之后,柳蔓兒又同這些走商的人喝了幾碗酒,然后說要上樓休息,這群漢子擔心她會醉,還關(guān)切的問了兩句,結(jié)果她跟沒事人一樣,咯噔咯噔的上樓去了。
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換了套衣裳,然后躺床上休息,這一路風(fēng)餐露宿的也正是夠夠的了,幸好這次有商隊的陪同,一路上也不算孤寂,同著這些走商的人講那些奇聞異事,也甚是有趣。
算是一場特別的旅程吧。
第二天,柳蔓兒收拾好行囊,便準備啟程,已經(jīng)來到這里了,她自然是不會再打退堂鼓,心中反而是滿滿的期待了起來,想必他見到自己一定會開心的吧?
顏家的商隊也一同出城,到了城門外,便是該分手的時候了,柳蔓兒雖然有些不舍,但還是同他們揮揮手,頗為豪氣的往另一條路上走去。
沒想到才出發(fā)不久,卻是聽到后面有馬蹄聲傳來,柳蔓兒往后面一看,卻是顏少爺追上來了。
“顏少爺?”她有些奇怪,“你怎么走這條路?”
“我送你一程吧!鳖伾贍敽苷J真的說道:“上次答應(yīng)你的。”
“你什么時候答應(yīng)說要送我一程了?”柳蔓兒一時沒有想起來,那天她都嚇懵了,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的話。
“就那天,你看見死人的那一天,你不是說有鬼嗎?從這里到解州還有兩天,索性我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吧!鳖伾贍斒站o了韁繩,駕馬在柳蔓兒的旁邊。
“真是謝謝你了,那你到時候趕得上商隊嗎?”有人陪著,柳蔓兒自然不會扭捏說不要,只是害怕耽誤了顏家的事情。
“沒事,商隊會在京城停留兩天的!鳖伾贍敱阏f道:“我一來一回,要不了多長時間!
“那就行,若是耽誤你的事情那就不必了,若是沒有耽誤你的事情,便麻煩你了。”柳蔓兒笑著說道:“說來我現(xiàn)在都變成膽小鬼,見個死人,都會產(chǎn)生幻覺!
“說不定不是幻覺呢!鳖伾贍敱阏f道:“我聽聞有凍死骨會化為凍死鬼,這種鬼前世是自私的人,因為自己是凍死的,心中不甘,便專門在路上騙一些過往的人,想讓他也同他們一樣凍死,你看到的那堆火,其實就是鬼火,它會帶走你身上的溫度,讓你在寒夜中死去!
“真的嗎?”柳蔓兒莫名感覺身上一涼。
“假的!鳖伾贍斪旖禽p勾,笑了起來,“我就是逗逗你,反正他們都說葉掌柜你是女中豪杰啊!
“不不不,我真的不禁嚇!绷麅罕愕溃骸坝绕涫悄翘焱砩衔铱吹降恼娴母阏f的差不多,是一家四口叫我烤火,然后那個客商也在旁邊烤火,身體抖個不停,我還聽到那人開口說冷了,然后一婦人又加了點柴,你又說他是半夜死的,我真的當真了!
“別瞎說,若真的是這樣,那你怎么沒去?”顏少爺便道。
“我也想去啊,但是每次我一去,我家的馬兒跟帥帥便一直尖叫,然后我發(fā)現(xiàn)他們的眼中沒有火焰的痕跡,我就縮回來了!绷麅赫f著仍舊是覺得毛骨悚然,“我在馬車里面的時候,他們還一直叫我呢!
風(fēng)很大,柳蔓兒的話斷斷續(xù)續(xù),顏少爺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說假,便正色起來,安慰道:
“其實真的有鬼,但所謂的鬼,都存在于人們的心中,因為你一個人的旅途,你渴望溫暖,你心中的鬼誘惑你,但是最終你堅守住了內(nèi)心,這鬼便消失了。所以下次你遇到鬼的時候,定然是你孤身一人內(nèi)心又有渴望的時候,只要你不被誘惑,堅持腳踏實地,就不會有任何的事情!
握草,說的好有道理。
柳蔓兒覺得自己都被說服了,的確,一切都是因為人心中的欲望,她不被欲望控制,所謂的鬼,也不能夠奈何她半分。
“謝謝你,這樣一想,我心中頓時就踏實了!绷麅簜(cè)頭回答,又問道:“那那個客商為什么為死呢?”
“他就是凍死的啊。”顏少爺說道:“他心中的鬼引誘了他,所以他將寒冷當成了溫暖,你見到他的時候,他其實已經(jīng)是陷入到了自己的幻覺之中了,或許你看到的是一爐火,他看到的是別的天堂呢!
“為什么會這樣?人哪這么容易產(chǎn)生幻覺?”柳蔓兒其實對顏少爺?shù)脑挘鋵嵾是不信的,人哪會那么輕易的產(chǎn)生幻覺?
“怎么不可能,你喝酒喝多了,有時候也會產(chǎn)生幻覺!鳖伾贍攤(cè)頭看著柳蔓兒。
柳蔓兒便不說話了,的確是這個理,不過,她總覺得這個理由有些不靠譜。
“其實是因為那附近有一種草,就在那個路邊,它叫做苦艾草,會讓人產(chǎn)生幻覺。”見到柳蔓兒不好糊弄,顏少爺終于將實情告訴了柳蔓兒,說道這里,他嘆息了一聲,聲音莫名的有些悲涼:
“以前發(fā)生旱災(zāi)、澇災(zāi)的時候,附近的人們就會去山上采這種草來吃,用這種草和著觀音土,盡管吃的是土,但是他們卻覺得吃的世間難得的美食。”
柳蔓兒聽到顏少爺?shù)脑捄,也是嘆息了一聲,又問道:“那這草長什么樣子?”
“青綠色的,到時候我指給你看!鳖伾贍敱阏f道。
“好吧!绷麅阂膊欢鄦柫恕
若說有一種草會讓人產(chǎn)生幻覺,柳蔓兒絕對是相信的,前世的罌粟不就是能夠讓人產(chǎn)生幻覺嗎?只要讓大腦神經(jīng)興奮的東西,都會讓人產(chǎn)生幻覺。
“顏少爺,你說我們下次摘一些這樣的草,到時候?qū)⑦@草加入食物之中,那豈不是賓客如云……嘿嘿嘿……”
柳蔓兒開了一個小玩笑,但是顏少爺卻是當真了,他聲音一下子就嚴厲了起來:“葉掌柜,你千萬別說這種話了,這東西朝廷都是禁止的,從前有人用這苦艾草做藥丸都被朝廷抄家了,若是發(fā)現(xiàn)我們的食物有種東西,那我們兩個的項上人頭難保!”
柳蔓兒自然能夠知道這種東西的危害,實際上,這些也是毒品的一種吧,見到顏少爺這樣的認真,她便同顏少爺?shù)狼福溃骸皩Σ黄鹞艺f錯話了,我剛剛就是說說而已!
“那就好。”顏少爺依舊是拉著韁繩看著前方。
接下來又聊了一會,倒是也挺開心的,顏少爺不愧是大家子弟,又是走南闖北的人,見識廣,柳蔓兒也覺得的學(xué)到了不少的東西,對這個大梁也了解更多了一些。
晚上并沒有找到驛站,兩人只能夠露宿荒野了,不過幸好也沒有下雨,聊聊天,柳蔓兒就去馬車里面休息了,白天顏少爺跟她說了苦艾草,晚上柳蔓兒睡覺的也不怕有什么臟東西了,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
第二天又繼續(xù)啟程,大概是下午的時候,便到了解州的興安了。
到了興安,兩人找了一家客棧的時候,見到天色還早,顏少爺便陪同柳蔓兒便是去打聽軍隊駐扎的地方,得知此去西三十里便是,柳蔓兒的臉上露出笑來,終于到了。
顏少爺還有別的事情,在解州的休息了一晚上之后,翌日一早便往回趕,臨行前多番叮囑柳蔓兒多加小心,到城門處,顏少爺與柳蔓兒話別。
他讓她五天后趕到大慶府的福來客棧,說他們的商隊會在那里等她,若是沒有見到商隊,便讓她在那里等他們兩天,這樣回去還與她一起同行。
“這一路真是多謝顏少爺照顧了,小女子真的是感激不盡!
柳蔓兒很是感動,不過是一個生意伙伴,竟然對自己這樣好,這次能夠順利的來到興安府,真的是多虧了顏少爺了,但怕顏少爺對她有什么想法,她又忍不住的問了一句:“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我敬你是一條漢子!鳖伾贍斦f完便開城門了,他朝柳蔓兒揮揮手,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往外面城外走去。
柳蔓兒在原地呆若木雞,是她自戀了。
不過也是了,這古人苦讀圣賢書,還是要純潔一些,君子不少,也沒有那么多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