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勛捏著麥餅,輕輕地嘆了口氣,將麥餅遞還給劉懷仁。
“劉大人,還是您吃吧。”
他的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
劉懷仁臉色煞白,嘴唇顫抖著,想要拒絕,卻最終無力地接過了麥餅。
“多謝吳大人。”
他低聲說道,聲音沙啞,像是磨砂紙摩擦過桌面。
他雙手顫抖著,將麥餅一點點掰碎,放入口中,細細咀嚼,仿佛在品嘗世間最珍貴的美味。
米成緊張地注視著這一幕,一顆心懸在嗓子眼。
他偷偷地觀察著李志的臉色,卻發(fā)現(xiàn)皇帝正閉目養(yǎng)神,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這邊發(fā)生的事情。
他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偷偷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汗珠。
殿內(nèi)的空氣沉悶而壓抑,只有大臣們粗重的呼吸聲和輕微的咳嗽聲不時響起。
陽光透過窗欞照射進來,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仿佛也在無聲地訴說著時間的流逝。
第三日,李志命黃惇去查驗眾臣齋戒情況。
黃惇躬身領(lǐng)命,帶著兩個侍衛(wèi),挨個查驗。
走到吳勛面前時,他銳利的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吳勛的全身,尤其注意他的袖口和衣襟。
吳勛神色自若,負手而立,任由黃惇檢查。
黃惇仔細搜查一番,卻一無所獲,只得作罷,走向下一位大臣。
待黃惇走遠,吳勛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他輕輕撫了撫袖口,那里空空如也,原本藏匿的幾塊米糕早已不翼而飛。
原來,早些時候,田文鏡悄悄來到吳勛身旁,低聲說道。
“吳大人,齋戒辛苦,這點心意,還望笑納!
說著,他將一塊包裹好的米糕塞進吳勛手中,又快速地將他袖口原本藏匿的米糕取走。
吳勛不動聲色地將米糕收好,待田文鏡走后,才將袖中之物轉(zhuǎn)移到更隱蔽之處。
此時,看著黃惇遠去的背影,吳勛心中暗忖:田文鏡此舉究竟是何用意?
黃惇查驗完畢,回到李志面前復(fù)命。
“啟稟皇上,眾臣皆恪守齋戒之規(guī),并無違反者。”
李志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他自然清楚,這其中必有貓膩,只是眼下還不是揭穿的時候。
待退朝之后,吳勛叫住了田文鏡。
“田大人,你我之間,似乎并無交情,為何要幫我?”
吳勛語氣冰冷,眼神中帶著一絲審視。
田文鏡拱手一笑。
“吳大人此言差矣,同朝為官,理應(yīng)守望相助。況且,耕藉大典在即,若吳大人因齋戒而體力不支,誤了大事,豈非我大漢的損失?”
吳勛冷笑一聲。
“說的好聽!你以為我會信你?你我政見不合,早已是朝野皆知的事情。你今日幫我,他日我必摘了你的頂戴花翎!”
田文鏡也不惱,依舊笑容滿面。
“吳大人言重了。你我之間的較量,如今才剛剛開始!
他微微欠身,轉(zhuǎn)身離去,留下吳勛一人站在原地,臉色陰沉。
轉(zhuǎn)眼便到了耕藉大典之日。
李志親率文武百官來到京郊的籍田。
焚香禱告之后,李志扶犁而耕。
然而,就在他開始耕作之時,那頭用于耕田的圣牛卻突然跪倒在地,淚流不止,無論如何驅(qū)趕,也不肯起身。
此情此景,讓李志的心境徹底壞了。
他扔下手中的犁,臉色鐵青地走到田文鏡面前。
“愛卿,這是怎么回事?”
田文鏡故作驚慌。
“皇上恕罪,臣也不明所以啊!
他頓了頓,突然指向一旁懸掛的吳勛所作的耕牛圖。
“莫非……是這幅畫沖撞了神靈?”
李志順著田文鏡的目光看去,只見畫中耕牛目光炯炯,似有靈性。
他心中一凜,難道真是這幅畫惹得天怒?
“黃惇!”
李志厲聲喝道。
“奴才在!”
黃惇連忙上前。
“將這幅畫鎖進箱子,壓上鎮(zhèn)邪石!”
李志語氣不容置疑。
黃惇領(lǐng)命,立刻命人取來一個沉重的木箱,將畫卷小心地放入其中,然后將一塊巨大的鎮(zhèn)邪石壓在了箱子上。
做完這一切,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偷偷抬眼望向李志,卻見皇帝的臉色依舊陰沉如水。
黃惇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垂手侍立。
田文鏡觀察著李志的臉色,眼珠微微轉(zhuǎn)動,上前一步,拱手道。
“皇上,耕牛跪地啼哭,實乃不祥之兆。如今畫作已被封存,還需舉行祭天儀式,以祈求上天息怒!
李志煩躁地揮了揮手。
“此事容后再議。”
他掃視了一眼在場的文武百官,原本喜慶的耕藉大典,因為這突發(fā)的變故,氣氛變得凝重壓抑。
一些官員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更多的人則是垂首不語,生怕觸怒了龍顏。
負責(zé)儀式的禮部官員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悄悄地用袖口擦拭,眼神中滿是焦慮。
“擺駕回宮!”
李志甩袖而去,留下一眾官員面面相覷。
回宮的路上,李志一言不發(fā),臉色陰沉得可怕。
隨行的侍衛(wèi)和太監(jiān)都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出,唯恐一個不小心惹禍上身。馬車內(nèi)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御書房內(nèi),李志來回踱步,眉頭緊鎖。
他想起耕牛跪地啼哭的場景,心中愈發(fā)不安。
“田文鏡!
李志突然停下腳步。
“你說,這究竟是何預(yù)兆?”
“回皇上!
田文鏡躬身答道。
“耕牛乃農(nóng)耕之本,它跪地啼哭,或許是上天在警示我們,要重視農(nóng)桑,體恤百姓!
他略微停頓,觀察著李志的神色,又補充道。
“也或許是朝中有人不忠不義,惹怒了上天。”
李志目光銳利地盯著田文鏡。
“你的意思是……”
田文鏡垂下眼簾。
“臣不敢妄言,只是……”
他欲言又止,似乎有所顧慮。
“只是什么?”
李志追問。
田文鏡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眼神堅定。
“臣以為,吳勛所作的那幅耕牛圖,或許并非偶然!
李志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你的意思是,吳勛故意為之?”
田文鏡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
“吳勛恃才傲物,目中無人,臣擔(dān)心他心懷怨恨,做出一些不利于朝廷的事情!
李志沉吟片刻,沒有說話。
他走到書桌前,拿起吳勛的奏折,仔細地翻閱起來。
奏折上,吳勛的字跡遒勁有力,字里行間透著一股傲氣。
李志放下奏折,走到窗前,望著窗外陰沉的天空,心中思緒萬千。
與此同時,吳府內(nèi),吳勛正坐在書房中,手中拿著一本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他眉頭緊鎖,臉色陰沉。耕藉大典上的變故,他早已知曉。
他知道,這是田文鏡在背后搞鬼。但他沒想到,田文鏡竟然會利用耕牛圖來陷害他。
“田文鏡!
吳勛咬牙切齒地低語。
“你以為這樣就能扳倒我嗎?你太天真了!”
他猛地站起身,將手中的書狠狠地摔在地上。
吳勛在書房來回踱步,焦慮地搓著手。
窗外陰沉沉的,壓抑得令人心慌。
耕藉大典上的異象,讓他預(yù)感到一場更大的風(fēng)暴即將到來。
他必須盡快想出對策。
就在這時,管家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老爺,陛下來了!
“我這就來!”
吳勛連忙說道。
李志身穿便服,面色凝重地走了進來。
他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書籍,微微皺眉,卻并未說什么。
“吳愛卿!
李志開門見山。
“朕今日前來,是有要事相商!
吳勛連忙拱手。
“皇上請講!
李志在椅子上坐下,語氣沉重。
“耕藉大典上的事情,朕心中甚為不安。連日來,朕夜不能寐,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
吳勛眼珠一轉(zhuǎn),試探性地問道。
“皇上可是擔(dān)心天災(zāi)?”
李志嘆了口氣。
“朕的確擔(dān)心。近來各地災(zāi)情頻發(fā),朕擔(dān)心這只是個開始。”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吳愛卿,你熟讀史書,可有什么良策?”
吳勛略微沉吟,拱手道。
“皇上,臣以為,當(dāng)務(wù)之急是查實庫存,并核查歷年漕運數(shù)額,以便及時應(yīng)對可能發(fā)生的災(zāi)荒!
李志眼睛一亮。
“此計甚妙!朕即刻下旨。”
說罷,他站起身,吩咐身后的太監(jiān),“擬旨!”
圣旨一下,倉場上下頓時一片慌亂。
倉場總督潘世貴急匆匆地來到田文鏡府上,臉色煞白,滿頭大汗。
“田大人,這吳勛分明是沖著我們來的!”
潘世貴一進門便大聲叫道,他肥胖的身軀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手中的茶杯也跟著晃動,茶水灑落在衣襟上,洇出一片深色的水漬。
田文鏡慢條斯理地品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潘大人不必驚慌,他不過是想借此機會立威罷了。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熬過這陣風(fēng)頭再說!
他拿起茶壺,為潘世貴斟滿一杯茶。
“喝茶,靜心!
潘世貴接過茶杯,卻一口也喝不下,他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動著,肥胖的身軀將椅子擠得咯吱作響。
“田大人,您有所不知,這吳勛可不是個善茬,他要是查出什么問題,咱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田文鏡拍了拍潘世貴的肩膀,語氣依舊平靜。
“潘大人,你我共事多年,難道還不了解彼此嗎?只要我們齊心協(xié)力,他吳勛又能奈我們何?”
與此同時,王虎林正與米山談?wù)摯耸隆?br>
“米山兄,皇上下旨要充實民間官倉,并征收余糧。”
王虎林皺著眉頭說道,他手里摩挲著一枚銅錢,反復(fù)把玩,銅錢在他粗糙的指間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
米山放下手中的酒杯,臉色凝重。
“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啊。如今百姓的日子已經(jīng)夠苦了,再征收余糧,豈不是雪上加霜?”
王虎林嘆了口氣。
“是啊,可是圣旨已下,我們也只能照辦!
他將銅錢緊緊握在手中,仿佛要將心中的焦慮也一并捏碎。
“聽說孫敬山那廝,干脆攤派到人,對交不出的一律送進大牢!
王虎林補充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憤慨。
他抬頭看向米山,眼中滿是擔(dān)憂。
“長此以往,民怨沸騰,恐怕要出大事!”
米山沉默不語,他知道王虎林說的沒錯。
孫敬山行事狠辣,為了完成任務(wù),不擇手段。這必然會激起更大的民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