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席夢思彈性極好,時云音被歐尊抱著滾了一圈,才在床中停了下來。
耳邊是男人急促的呼吸聲,他連呼出來的氣息,都是冰冷的。
時云音伸手摸他的額頭……他的體溫已經(jīng)低到無法想象了。
他撐不住的,如若不讓他身體盡快熱起來,他很快會死。
要找熱的東西,能讓他取暖的東西……
時云音被歐尊抱著起不來,眼睛在房內(nèi)四處看著,最終看到天花板裝飾鏡中倒映著的自己。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脖頸,溫度極燙——他們鮫人族,一到夜晚身體溫度就會特別高,是天生的。
取暖,目前能給歐尊取暖的,只有……她自己了。
時云音咬住下唇,僵硬地轉(zhuǎn)過身,僵硬地張開雙臂,抱住了躺在身邊的男人,用自己的體溫貼緊他,溫暖他。
她從未與男人這般親密擁抱,緊張的連腳丫子都繃緊了。
歐尊大半個身體壓在她的身上,腦袋不斷地往她脖頸處蹭著,汲取著她天生的溫度。
他們幾乎是貼在一起,她能聽見他喉間發(fā)出極低的、沙啞的呢喃,“好冷……小東西,我好冷,好疼……不走……你不走……”
“二哥……二哥不要去……”
“爸……不要,爸不要……我殺,我殺……”
時云音睜開眼睛,看著身上男人充血的猩紅墨眸。
他雖然睜著眼,但瞳眸毫無焦距。
一般人在極度不清醒的時候,都會神經(jīng)混亂,陷入幻覺,或者回憶的場景中。
他爸爸對他做過什么么?
時云音抱住男人背部的手緩緩抬起,想要安撫他,可她才抬起手,歐尊倏地咬住她的手指,順著她的指尖往上親。
直到那親吻來到肩膀處,時云音才徹底慌了,推他,“歐尊!你……”
可男人不給她說話的機(jī)會,一路往上,直到堵住了她的唇。
歐尊驀然撐起身體,將女孩壓在了身下。
時云音瞪大眼睛,抬手想把他扯開,可下一秒,有鮮血從歐尊的鼻腔里流出來,滴在她的臉上。
他竟然連血都是冷的。
時云音欲要扯開他的動作一頓。
他血會變冷,就是心臟衰弱,再不讓他渾身發(fā)熱起來,他撐不了多久了……
時云音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無法下手去推開歐尊,她仰頭看著天花板上的裝飾鏡,能夠清晰地看見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此刻正在做什么。
這樣做,也許能緩解他的疼痛,能讓他身體發(fā)熱,能讓他把無法發(fā)泄出來的疼痛給發(fā)泄出來……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因為僅僅只是在親吻她的時候,歐尊連發(fā)抖都沒那么厲害了,更別說做那種事的時候。
她想,也許,她的體.液有一定功效能緩解他的疼痛,他們鮫人族自愈能力天生比人類強(qiáng)大無數(shù)倍,她在禁區(qū)也曾經(jīng)用口水與鮮血救治過小動物。
所以和她親吻的時候,歐尊才會疼痛減少一些。
時云音抬起的手緩緩攥緊。
過往的各種畫面在腦海中閃過。
有她第一次在禁區(qū)拍賣場見到他、有他抱著她走出禁區(qū)帶她回家、有他在森林里第一次吻她、有他喂她喝紅糖水幫她吹頭發(fā)揉小腹、還有他在歐家祖宅握著她的手把匕首刺入他的胸口……
最后,畫面一轉(zhuǎn),變成盛門地下研究所里,那些被殘忍虐待的鮫人孩子們。
她并沒有因此怪他、恨他,她和歐尊本就站在人與異族的對立面,立場不同,對錯很難去評判。
但,至少現(xiàn)在,她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他死啊。
等到真的有對立的那一天,至少,她要做到問心無愧,至少,她要能大聲說出來,她時云音沒有對不起他歐尊!
今晚她用自己來還他的恩情,也算是對得起他兩次的恩情了吧?
最終時云音抬起的手徹底垂了下來,垂在了被單上,很快便被男人冰冷的大手捉住,摁在了頭頂。
因為害怕這種事,她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但仍舊控制不住如雷的心跳聲,撲通、撲通、撲通……
在衣服撕碎聲響起的同時,還有女孩沙啞低微的聲音,“歐尊,我今晚把恩情一次性還給你,以后……我們也許會是敵人了吧,雖然我很不想和你做敵人……啊。”
樓上,套房內(nèi)。
聶寒錚剛和集團(tuán)的人視頻會議結(jié)束,起身要走出去時,忽然聽見女孩痛楚的尖叫聲,像是從下面房間傳來的。
他是鮫人一族,天生耳力極好,其實在這種酒店聽見這種聲音并不奇怪,但他竟覺得那聲音很像……時云音的。
聶寒錚皺起眉頭,忽然蹲下身,手掌摁在地毯上,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能感受到樓下有什么東西在劇烈地晃動,像是床板在不斷地撞擊墻壁的聲音。
幾秒后,他直起身體走出了套房。
乘電梯下樓,聶寒錚直接來到了時云音的房間門口,他抬手輕叩房門,“音兒,你睡了嗎?”
無人應(yīng)答。
“音兒?”
聶寒錚又敲了一會兒,房內(nèi)仍是沒有任何動靜,他溫潤的眉心擰得極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轉(zhuǎn)身朝歐尊的房間走去。
葉楓守在房間門口,看見走過來的英俊高大的男人,不由警覺,握住了腰后的槍,面上不動聲色,“聶先生,晚上好,還沒休息么?”
聶寒錚長腿站定,淡淡地道,“歐尊休息還需要助理徹夜守門?”
“因為七爺身體不舒服,而這里又不安全,”葉楓微笑道,“聶先生有什么事么?”
聶寒錚瞥了眼緊閉的房門,僅僅是站在房外,他敏銳的聽力便能聽見里面有動靜。
但葉楓只是普通人類,禁區(qū)的酒店隔音效果都極好,以他的聽力并不能聽見。
“我想見七爺,”聶寒錚溫淡地道,“麻煩葉助理通報一聲!
“太晚了,七爺已經(jīng)睡下了,聶先生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葉楓站著沒動,一邊說著,一邊拔出了槍,擦拭著槍口,順便上了膛。但他神色自然,仿佛只是在玩槍。
聶寒錚在房門口站了一會兒,當(dāng)然也不可能強(qiáng)闖,眼底暮色沉沉,而后轉(zhuǎn)身走了。
他頎長的身影離開,葉楓才松了口氣,等聶寒錚回房,他才伸手敲房門,省去了云音二字,問道,“……小姐,情況怎么樣?我可以進(jìn)來嗎?”
時云音沒回答他,葉楓也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但他并不擔(dān)心,云音小姐那么厲害,七爺肯定傷不到她,而且如果有什么事,云音小姐肯定會叫他的。
估計現(xiàn)在,云音小姐已經(jīng)把七爺哄得平靜下來了吧?
……
黑夜逐漸地散去。
時云音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人躺在酒店陽臺的地毯上,她剛要動,身側(cè)的男人便捏住她的下巴,傾身過來。
她第二次睜眼時,天微微亮,她正躺在浴室的浴缸里,可她還是沒能成功起來。
等到她第三次睜眼時,人終于是躺在大床之上了。
時云音累到呼吸都變得困難,她動了動眼皮,看向窗簾處,有清亮的光線傾瀉進(jìn)來。
終于……終于天亮了啊。
她還活著么?
她是不是已經(jīng)被歐尊那個禽獸給撞死了,已經(jīng)在天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