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茗心挑著燈花的手頓了頓:“你想多了,我能做什么?”
白芍嘆氣道:“我不知道老太太為什么會做這樣的選擇,但我相信,在她做出決定的時候,一定認為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這樣的話紀茗心無法反駁。
白芍見她似乎聽了進去,繼續(xù)道:“老太太想要那些東西隨著她的死一起被掩埋,你又何必一定要翻出來,讓她老人家在九泉下不安呢。”
紀茗心閉眼道:“我也不想去探查究竟,可一想到外祖母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就沒有辦法安心!
她的腦子里一直在想外祖母最后跟她說的那些話。
她說將母親嫁去侯府是為了給傅家博一線生機。
可她從來都沒聽說過當時的傅家有什么危機。
她還說對不住自己和娘親。
說這話的時候,老人幾乎被愧疚淹沒,紀茗心有種直覺,她說的對不起不是指以前,而是以后。
她的死,或者說她死前做了什么安排,以后會對不起自己。
白芍滿臉的不贊成:“那你也不能去冒險,你還懷著身孕,萬一出了什么事……”
見紀茗心要說什么,她搶先道:“我知道你想說自己會小心,但意外不是小心就能不發(fā)生的。你要做什么,我替你去。”
紀茗心搖頭:“不行,你的功夫只夠自保,萬一遇到危險,豈不是有去無回?”
白芍是幾個丫頭中最不喜練武的一個,當初還是她硬逼著練了一些基本功,對上身手稍微好一點的人都毫無勝算。
“所以,你要去做的事情很危險?”
白芍敏銳地抓住她話中的漏洞。
“這樣的話我就更不能讓你去了,我的命當初是你救的,現(xiàn)在我寧愿自己死,也不愿意眼睜睜看著你懷著身孕去冒險。”
白芍斬釘截鐵道。
紀茗心沉默了片刻,突然笑道:“罷了,也許你說的是對的,我現(xiàn)在也確實不適合做什么!
她不是分不清什么才是重要的,只是無事閑坐心中更加難受,所以想找些事情罷了。
白芍見她想明白了,才放心下來:“這就對了,你縱是心里不舒服,也忍耐些時候吧,若是肚子里的孩子有個什么意外,后悔也來不及了!
紀茗心點頭:“我知道了,你這些日子也累了,去歇著吧。”
看著白芍暗青的眼底,紀茗心不由生出了愧疚之意,這一路上里里外外都是白芍在打點,她雖然能力出眾,可這些事做起來也沒那么輕松。
現(xiàn)在還要擔心她一時想不開,做什么冒險的事情。
白芍道:“你也睡吧,老太太的后事說是有大太太,可咱們既然回來了,也不能真的看著什么都不管!
“我知道!
聽著白芍出去睡下了,紀茗心才淡淡道:“你不去睡跑我這里做什么?”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屋內(nèi)一陣風動,有人從窗外躍了進來。
是林云深。
紀茗心看著晃動的燭光,沒有說話。
她現(xiàn)在其實沒有什么想要跟人交談的欲望。
林云深打量了她幾眼,大概也看出來了,直接開口道:“沒想到你竟然會聽婢女的話。”
紀茗心的目光沒有動:“她是為我好,我為什么不聽。”
躍動的火光讓她突然感悟,生命其實很脆弱,你看它現(xiàn)在生機勃勃的樣子,其實來一陣風,就會熄滅。
“你也在擔心我做什么?其實沒必要,我還沒有失心瘋,不至于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林云深認真地看著她道:“雖然你大部分時候都表現(xiàn)的端莊穩(wěn)重,舉止有度,可我還是覺得你是會為了某些事情不顧一切豁出去的!
而傅老太太絕對是一個能讓紀茗心豁出去的人。
紀茗心挑眉:“是你覺得,還是有人這樣告訴你?”
她不覺得林云深這樣了解自己。
他們雖然相識多年,但見過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偶爾傳信,說的也是生意的事情。
在紀茗心的心中,兩人最多只能算的上利益之交。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尚且不了解林云深,對方又能了解她幾分呢?
林云深眼神變的黯然:“我以為你不想提這些,何況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話沒有錯,不是嗎?”
紀茗心笑道:“所以我說你不了解我,對于我來說,一件事情如果不管我想不想提它都存在的話,那就沒什么好避諱的。”
嘴上這樣說,但紀茗心確實不愿意提這些事。
“也幸好我不了解你!
紀茗心又不是什么善茬,她怎么可能容的下一個十分了解她的人背叛她。
林云深看的很清楚,紀茗心不在意他的背叛,本質(zhì)上是因為不在意他。
“你說的對,誰又能很了解誰呢?人都是會變的,就像我也一直沒看出來你是個會夜間潛入已婚婦人內(nèi)寢的人!
紀茗心調(diào)侃道。
林云深一直沒什么表情的面上浮起了一層淺淺的紅,不過他也沒有惱羞成怒,反而若有所思道:“你果然很不愿意提他!
說完也不等紀茗心有所反應,便又從窗戶離開了。
紀茗心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她很清楚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有些事她能容忍一次兩次,可也僅此而已。
她不會允許任何人掌控她的人生,替她做不該做的決定。
這一夜紀茗心突然就想明白了不少事,她難得的睡了個好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
白芍邊侍候她穿衣邊道:“大太太派了人來,說家里辦喪事,人多眼雜,她難免有照顧不到的地方,讓你多見諒!
紀茗心道:“這是試探我呢,看我會不會老老實實的當客人,真的不插手傅家的事。你怎么回的?”
白芍道:“這點子東西我還能聽不出來,我說了世子妃身子不適,在這里歇些日子就走,叨擾了。那婆子聽了,眉開眼笑的走了!
她幫紀茗心將衣服袖子拉平整,“眼皮子也太淺了些,就這傅家的公子還想科舉入仕呢!
說句不好聽的,憑著自家姑爺在皇上面前的地位,讓傅淮南落榜,也是一句話的事。
天高皇帝遠,傅大太太自小被關(guān)在內(nèi)宅,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眼前的一畝三分地,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權(quán)勢是什么樣子。
她算計的那些東西,別說紀茗心了,就是白芍都不看在眼里。
誰知紀茗心卻道:“有時候想想,其實這樣也沒什么不好,人這一輩子,不就這么回事?”
正說著話,有小丫頭通報:“傅大姑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