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菊挺喜歡這差事的,她剛剛打交道的時候,覺得這船上的人都挺好說話的。
紀茗心沒睡一會兒就醒了,她做了個不怎么好的夢,心中有些憂慮。
白芍將湯端給她,見她蹙著眉頭,便問:“夫人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
紀茗心搖頭:“我只是不放心外祖母,也不知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白芍也知道傅老夫人對紀茗心的重要,安慰道:“咱們很快就能到了,老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紀茗心嘆了口氣:“但愿吧!
她只是擔(dān)心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外祖母這些年為了維護她,早就跟大舅母生了嫌隙,現(xiàn)在身邊怕是連個能依靠的人都沒有。
二舅舅和三舅舅是庶出,早就分了出去。
當(dāng)初紀茗心也疑惑過,外祖父臨死前為什么特意交代,他死后要將兩個庶出的兒子分出去。
外祖母也不是那種容不下庶子的人,甚至因為長房走的是讀書科舉的路子,二房和三房早就分管了部分家業(yè)。
知道小舅舅的身份后,她才明白,這是為傅家留后路。
可事情成了,外祖母身后的嫡系固然能獲益,但若是不成,傅家所有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紀茗心簡直無法想象外祖母當(dāng)年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送母親出嫁的。
明明一開始就可以預(yù)料到那是一條不歸路。
拋開紀茗心的擔(dān)憂,船上的日子緩慢又悠閑。
船主人雖然一直沒有出現(xiàn),但吃的用的都備的很齊全,而且隨她們?nèi)∮谩?br>似乎知道紀茗心著急的心情,一路除了補給,船幾乎沒有停。
一切都很平靜,白芍的憂慮卻與日俱增。
紀茗心的狀態(tài)反倒是越來越好,習(xí)慣了以后便沒有那么難受了。
這一日她見天氣好,去外面透個風(fēng),沒想到意外的碰上了一直沒有露面的船主人。
竟然是許久沒有見過的林云深。
林云深變了很多,不復(fù)之前那個俊美清雅的貴公子,穿著一件竹青繡暗紋的長袍,整個人顯得有幾分落拓。
他看向紀茗心的眼神深邃:“好久不見。”
紀茗心想了想,其實也沒有多久,說起來她回盛京這段時間他們見的次數(shù)不算少了,畢竟以前一年也不一定能見一次,溝通幾乎全靠傳信。
她笑道:“多謝你肯讓我搭船!
林云深神色有些復(fù)雜:“看來你并不意外是我!
紀茗心往遠處望去,誰也不知道平靜的江面下有什么,她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道:“這世上真正了解我的人并沒有多少!
這幾日連白芍都看出來了,船上的很多東西是專門為紀茗心準備的。
不說紀茗心愛吃的,用的慣的東西應(yīng)有盡有,就連安胎的藥物很齊全。
一個單身出門的年輕公子,準備這些東西做什么?
紀茗心雖然沒有具體猜到是林云深,但也心里也大概有數(shù)。
她說的沒錯,這世上了解她的人,清楚的知道她愛吃什么,喜歡做什么的人,其實并沒有那么多。
就是跟她成了親,在一起生活了這么久的穆連城,其實也不是很清楚。
在盛京,她才女的名聲遠揚,不少人都以為她這樣的才女一定喜歡看書,她閑在屋子里的大部分時間也確實都在看書。
但真正了解她的人就會知道,她其實并不喜歡看書,最多也就是看些雜記游記話本子,什么四書五經(jīng),詩詞歌賦之類的東西是一概不看的。
這船上就只有那么幾本話本子。
對她了解到這個程度的人,這世上連一只手都沒有。
連林云深也做不到。
所以紀茗心一開始猜的也不是林云深。
不過是他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林云深似乎受到了很深的震動,身子顫了一下:“你……還恨我嗎?”
紀茗心偏頭去看他,他的神色坦蕩,沒有半分愧疚,認真觀察的話會發(fā)現(xiàn)看向自己的眼底有不易察覺的憐憫。
憐憫……
紀茗心心底浮上一絲莫名的情緒。
她平靜的將目光移開:“我看著你姐姐去死,卻沒有救她,你恨我嗎?”
林云深大概沒想到她會這樣直接,一時沒有出聲,過了片刻,才問:“你恨她嗎?”
紀茗心搖頭:“算不上吧,不是她也會是別人,但她好歹幫了個大忙。”
林云深知道她說的是皇上指婚的事,終究還是沒忍住,將自己藏在心底許久的話問了出來:“你到底為什么要嫁給穆連城?”
紀茗心不理解為什么所以人都喜歡問這么一句:“我為什么不能嫁給他?”
穆連城便是放在現(xiàn)代,也是頂級的高富帥,就算看起來像個海王又怎么樣?愿意嫁給他的小姑娘依然能排到太平洋。
“你……他……”
林云深一直都覺得穆連城根本配不上紀茗心,可當(dāng)她這么問的時候,他有說不出這兩個人究竟哪里不配。
穆連城成婚之后的口碑好了很多,對紀茗心似乎也很好。
目前來看,兩人婚后夫妻和睦,這婚事確實沒什么不好的。
紀茗心緩緩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現(xiàn)實是以我的身份,其實沒什么挑揀的資格!
出生于落魄侯府不說,生母還是個商戶女,自己更是在商戶養(yǎng)大的,若不是圣旨賜婚,再加上侯府抓著圣旨的漏洞私自換人。
會選擇她做婚配對象的會是什么人可想而知。
林云深凝視著她道:“我以為你志不在此。”
在他的心中,紀茗心不管是男是女,都不該是被困在內(nèi)宅。
“多謝你這樣高看我!
紀茗心覺得自己跟林云深也沒什么好說的,他不會告訴她他為什么這樣巧合的在這個時候出門,還正好跟她走一樣的路線。
她也不會問。
既然這樣,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他們早已經(jīng)分道揚鑣。
林云深的背叛和林晚夕的死在他們之間劃出了一道鴻溝。
誰都無法逾越。
紀茗心回了自己的屋子。
跟在她身邊的白芍有些唏噓:“我這幾日左猜右猜,可怎么也沒想到,竟然會是林公子。他這是想做什么呀?”
紀茗心開玩笑道:“想那么多做什么,也許就是順路稍我們一程!
“怎么可能?你是當(dāng)我傻嗎?順路怎么會準備的這么齊全?”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那些東西分明就是專門準備的,怎么可能是順路?
紀茗心道:“他說順路就是順路,其他的不必探究。”
也不是她們能夠探究的。
紀茗心有種預(yù)感,這次回蜀中,或許很多以往困惑她的事情,能有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