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連城含笑看著她沒有出聲。
紀茗心垂頭給他胸口的傷處上藥,低聲問:“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有異心,會是什么樣的后果?”
她手指微涼,輕輕地將藥膏涂抹在穆連城的傷口處,穆連城非但不覺得疼,反而有些發(fā)癢。
想到剛剛紀茗心及時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為自己斬落那致命的一箭,便心頭發(fā)熱,將她的手攥在掌中笑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我已經(jīng)成婚,我連終身都托付給你了,還有什么不能托付的?事實也證明,我沒有錯!
紀茗心一時有些無語,托付終身什么的,是男人該說的話嗎?
穆連城這樣的意氣用事,讓她覺得有些胡鬧,可同時又不得不承認,在知道那枚印章的用處時,她是有感動的。
不過這些沒有必要跟穆連城提,紀茗心拍了他一巴掌:“傷口都包扎好了,你休息會兒。我出去看看,受傷的人太多了,我多少能幫得上忙!
穆連城自從來到居延,這幾日幾乎沒有合過眼,早已經(jīng)累極困極,聞言點了點頭。
他親歷了這場戰(zhàn)爭,自然知道傷亡有多重,紀茗心的醫(yī)術(shù)比起軍醫(yī)來強了太多,她出手,肯定能減少死傷。
紀茗心嘆了口氣:“可惜來的太急了,沒有帶藥物過來!
穆連城閉著眼輕聲道:“能救幾個是幾個吧,我們終究救不了所有人。”
現(xiàn)在這樣的結(jié)果比他預(yù)想的已經(jīng)好上太多,如果他或者紀茗心沒有來,現(xiàn)在不光居延的守軍已經(jīng)全軍覆沒,便是城中的百姓,也未必能活下來多少。
宣戎和汪林守在外面,汪林到現(xiàn)在還一臉的不可置信,抓著石飛問:“你確定,那個是世子妃?他真的不是男人?”
汪林只要一想到紀茗心揮劍殺王隆的場景,便覺得頭皮發(fā)麻。
若說這是一個男子,便是年紀小些,他也能接受,可一想到那殺人不眨眼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他便覺得有些驚恐。
石飛不耐煩道:“你都問了好幾回了,那當然是世子妃,難不成你以為世子會將王爺?shù)挠≌陆唤o其他人?”
兩人正說著,就見紀茗心從房中走了出來,見他們都守在門外,有些詫異地問:“你們都守在這里做什么,沒事做了嗎?”
需要善后的事情當然很多,可是這個時候,他們哪有心情去做事。
石飛率先問道:“世子怎么樣?”
他雖然一直守在世子的身邊,但也不敢確定世子有沒有受重傷,若不是知道世子妃的醫(yī)術(shù)很好,他早就叫大夫了。
紀茗心道:“都是些皮外傷,我已經(jīng)給他上藥包扎了,不會有事的。不過他太累了,先讓他休息會兒吧!
宣戎著急道:“可是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世子做主!
他本就不是這里的最高將領(lǐng),很多事情不便拿主意,原本居延的官員可以做決定,但現(xiàn)在世子在這里,又跟他們一起舍命守城,他們自然不好越過穆連城做決定。
紀茗心掃了一眼他身后的人,雖然不清楚這些人心中的彎彎繞,但她有些東西在哪里都是一樣的,她沉聲道:“世子若是沒來,你們便不做事情了嗎?他如今需要養(yǎng)傷,沒有精力操心這許多事情,你們按以前的慣例處理戰(zhàn)后事宜便是!
宣戎以及他身后的人頓時松了一口氣,世子不打算插手居延之事便好,這善后的事情錯綜復(fù)雜,若來一個生手指手畫腳,給他們添麻煩還不算什么,耽誤了大事就糟糕了。
唯有汪林有些為難道:“那末將……”
他是帶人來救援的,現(xiàn)在仗已經(jīng)打完了,按道理也該撤了。
紀茗心和顏悅色道:“今日多虧汪將軍領(lǐng)兵救援,才免了居延城破之災(zāi)。 將軍不必著急,先讓手下的人去療傷修整吧。”
有了紀茗心這話,汪林心中也安定下來。
世子既然能將王爺?shù)乃接〗o世子妃,那她的話應(yīng)該是作數(shù)的,自己這次救援的功勞不小,有世子妃幫著說句話,說不得會有更好的前途。
紀茗心雖然一眼便看出他的想法,但并不反感,無論如何,他確實是賭上自己的命來救援的。
交代完事情,她轉(zhuǎn)身問石翼:“受傷的人在哪里治療?”
石翼忙道:“我?guī)雷渝ァ!?br>宣戎不知她要去做什么,好心勸道:“那地方世子妃還是不去的好,不少傷兵都缺胳膊少腿,血腥的很!
雖然打仗的時候殺人不會手軟,可每次戰(zhàn)后看著那些受傷的人,他一個見慣了血腥的男子都會覺得受不了。
而且都是些男人,這個時候也講究不了那么多,衣衫不整,肢體裸露都是常態(tài)。
世子妃一個女子去不合適。
紀茗心知道他是好意,微微笑道:“沒事,我稍微會些醫(yī)術(shù),說不定可以幫上忙!
宣戎還想說什么,已經(jīng)被石翼拉住了:“這次受傷的人太多了,就是將城里的大夫都招來也是杯水車薪,多一個人幫忙說不定就能都活下來很多人。”
“可……那是世子妃啊!
石翼說的他何嘗不明白,可是世子妃一個盛京城來的大家閨秀,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看一眼怕是都要幾宿睡不著覺。
汪林在一邊笑道:“你也太小心了,世子妃又不是什么膽小的弱女子,便是去看一看又能如何。”
他心說你知道她一劍殺了王隆,還不得驚的將眼珠子都掉出來?
剛好他們也要去看傷員,便一起跟著去了城中臨時開辟出來治理傷員的地方。
還沒靠近,便是一片叫痛哭嚎聲,紀茗心大概看了一眼,便知道大夫和藥物太少,很多人等不到醫(yī)治,便失血過多而亡了。
不少輕傷的人連藥都不上,直接拿東西包扎一下便了事。
紀茗心看到靠墻坐著的一個人,左臂少了半截,胸口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血不停地往外流,整個人如血水里撈出來的一般,人明明還活著,眼中卻沒了光澤,似乎坐在那里在等死。
她走過去問:“怎么不去上藥包扎傷口?”
那人有些費力地抬頭看了下紀茗心,聲音微弱道:“我傷的太重了,不必白費功夫了。讓大夫先去救那些有救的人吧!
血腥味始終縈繞在鼻尖,紀茗心忍著不適蹲下身來問:“家中有親人在等你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