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敏倒是利索,很快就將白菊親自送了過來,發(fā)現紀茗心竟然十分悠閑地在屋中看書,忍不住道:“你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處境嗎?”
紀茗心抿了一口茶,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才忍著咽了下去:“有什么好擔心的,公主又不會殺了我!
越接觸,諾敏就越發(fā)覺紀茗心當真是個有趣的女子,一般人被抓起來關著,無論有沒有性命之憂,都很難如此坦然。
她注意到了紀茗心喝茶時勉強的樣子,上前幾步坐在紀茗心的對面,給自己倒了杯茶嘗了嘗,只覺滿嘴苦澀,所有的茶在她口中都是一個味兒:“你要的茶這里沒有,要遣人出去買,估計得等到明日了,就先委屈你了!
紀茗心無所謂地擺擺手:“那就先給我喝白水吧!
沒有自己愛喝的茶,就寧愿不喝茶嗎?
諾敏怔怔地看向她:“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我若是用你來威脅定北王府……”
“定北王府不會因為我受你威脅,我和世子雖然成親了,可這婚事是皇上賜的,定北王壓根沒見過我,對他來說我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而世子,”
說到這里,紀茗心抬頭看了諾敏一眼,才輕笑道,“你知道的,他長這么大都沒有去過北疆,便是有心,怕也做不了了。所以公主抓我完全沒有用。”
“我看未必吧,你好歹占著名分,定北王府便是為了臉面,也不能置你于不顧。”
諾敏一只手托著下巴,歪頭道。
她這副樣子,像是來找紀茗心談心的一般。
紀茗心目光在手中的書上徘徊,想了想道:“若是為了臉面,王爺應該想法子讓我死在這里,以成全定北王府的忠烈之名,而不是向你妥協(xié)!
“便是這樣,你也不怨恨嗎?”
諾敏好奇地問。
她覺得自己隱隱能夠明白楚凌云為什么會看上紀茗心了。
表面上看起來,她確實跟大夏隨處可見的那些大家閨秀沒有區(qū)別,甚至不跟她接觸,你也發(fā)現不了她的不同。
可現在這個女孩子靜靜地坐在那里,口中說著讓人心驚的話,面上的表情依舊平淡。
她突然想起來,不管是在宮中遇見自己當著她的面刻意羞辱穆連城的時候,還是在皇帝面前,她請求要嫁給穆連城的時候,更或者是昨日自己帶人截殺她的時候。
在所有這些普通人該有情緒波動的時候,這位紀大姑娘都沒有。
她永遠端著這樣一張似乎含笑卻并沒有真的在笑的臉,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有什么好怨恨的,我若是王爺,大約也會這么做。邊疆那么多戰(zhàn)士都可以死,我為什么不能,我的命憑什么比別人高貴呢?”
紀茗心從來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不說還沒有到那個地步,便是真的,她也能夠理解定北王的抉擇。
在家國天下面前,一個人的性命微不足道。
哪怕這個人是她自己。
諾敏突然有些無言以對,紀茗心是跟她認識的無論漠北還是大夏大楚的女子都全然不同的存在。
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從紀茗心口中套出什么了,反而說的越多,對方可能得到的信息越多。
等她離開后,白菊眼疾手快地將門關上,對紀茗心愧疚道:“都是我不好,平日里不努力練功,拖了小姐的后腿,害您被俘!
紀茗心手指撫在書脊上,不知在想什么,聽到她的話笑了下:“既然知道自己的不足,以后就努力一點。不然以后出門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可怎么好?”
白菊痛定思痛:“我這次回去一定刻苦練功,可如今咱們該怎么辦?”
她口中說著話,放在身前的手卻悄悄對紀茗心比了個手勢。
紀茗心漫不經心道:“在哪里不是過日子,既然有吃有喝,就先在這兒待著吧!
“可這里……”白菊不滿道。
不過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紀茗心打斷了,“這里挺好的,清靜,我早上沒吃好,你先幫我去做點吃的來再說!
白菊無語,這都什么時候了,自家小姐竟然還惦記著吃。
她跺了跺腳,轉身出去問人廚房在哪里了。
紀茗心在屋內定定地看著手中的書,這是她隨手在屋中找的,是一本風物記,記載了北疆的風俗習性,地形地貌,不止詳細還很全面甚至不少地方配著插圖。
書并不是印刷版本,是手抄本。
紀茗心這些年雖然在蜀中,但跟著小舅舅看過不少書,她不喜歡那些經史子集,看的最多的就是風物雜記。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所以便想要多了解一些這里的情況。
但這本書,她不僅沒有見過,便是連聽,都沒有聽過。
這樣一本書若是記錄詳實的書若是什么大家的手筆,不可能默默無聞。
所以紀茗心有理由相信,這本書的作者,很有可能就是這莊子的主人。
甚至可能是跟諾敏合作的那個藏在背后的大夏人。
所以對方一定去過很多遍北疆,才能寫出這樣一本書。
她將這本書看了又看,忍不住嘆息,對方實在是個才華橫溢的人。
字體就不說了,規(guī)規(guī)整整,跟刻出來的一般。
書中的內容又不是刻板的解說,偶爾還會帶上幾句極有見解的解說和評價。
配圖更是栩栩如生,山河地理,無一不精。
便是正兒八經的北疆輿圖,怕是也不上。
白菊端了碗雞絲面回來,對紀茗心道:“他們的廚房粗糙的很,也沒什么好東西,小姐將就一下吧!
紀茗心接過碗,嘗了一口,贊道:“還是你的手藝好。”
白菊笑道:“小姐覺得好就行,這面是我找守衛(wèi)的人和的,他們這些人別的用處沒有,就是手勁兒大,和出來的面筋道。”
紀茗心點了點頭:“他們這么好說話嗎?”
白菊低聲道:“我也覺得奇怪,而且那些人明顯就是咱們大夏人,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幫著那個漠北的公主欺負小姐!
連守衛(wèi)也是大夏人?
紀茗心覺得自己需要重新預估自己的處境。
如果諾敏是將自己抓來這里的主使,那么她的不難猜測,不是跟楚凌云有關就是威脅定北王府。
根據她跟諾敏這兩日的談話,她基本可以排除后者。
所以紀茗心猜,諾敏抓自己十有八九跟楚凌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