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紀茗心確實已經(jīng)想過了,說太子謀逆其實真的像是一個笑話。
只要不出意外,太子就是未來的皇帝,誰謀逆,太子也沒有必要謀逆啊。
可世事就是這么荒謬。
大夏當年人人稱頌的東宮太子,就被冠以謀逆的罪名處死了。
“那你……”
紀茗心無意識地抿了口杯中的酒,一時不知從哪里問起。
既然皇上決心要處置太子,又為什么要留下小舅舅?
說什么不忍幼子受牽連,這在平常人家,或許有可能。
可在皇家,斬草除根才是王道。
紀茗心根本不相信皇上會有這樣的仁慈。
傅長安卻不忌諱,既然已經(jīng)決定說了,他便什么都沒有打算隱瞞:“是我母妃拼死去求的皇上,那晚也下著很大的雨,她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濕透了,看到我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讓我一定要活下去,當晚,她就自盡了!
這平平淡淡的一番話,卻讓紀茗心毛骨悚然,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知道小舅舅的真實身份后,她其實查過有些當年的事情,傳聞中太子妃出身清貴,溫良賢淑,嫁入東宮后跟太子夫妻恩愛,伉儷情深。
卻原來,是在這樣的不堪中死去的嗎?
不知怎么,她又想起了昨日在宮中親眼看著死去的麗嬪。
皇宮,大約是這世上最藏污納垢的地方了
傅長安不管紀茗心此刻心中的震撼,繼續(xù)道:“我母妃死后,他下了圣旨,說我年幼無辜,將我關(guān)了起來,毒也就是那個時候被下的。其實是后宮的誰都不奇怪,在所有人眼中,留下我就是個隱患!
紀茗心還是不明白:“可為什么是容妃?”
“大概她最容易動手吧,那時候我雖然被關(guān)起來了,可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想做手腳并不容易。”
紀茗心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她不知不覺喝了好幾杯酒,才將心中的寒意驅(qū)散。
“如果是這樣,容妃做事應該會很謹慎,不可能讓任何人知道,那宣王府的人又是怎么知道半寸綿的?他們之前將師父關(guān)起來,似乎就是為了這件事!
傅長安的身子不能喝酒,他現(xiàn)在甚至連飯都吃不了多少,只是動了幾筷子,便放下了,坐在那里看著紀茗心吃。
鍋里有源源不斷的熱氣升騰起來,火鍋底料是廚房根據(jù)紀茗心提供的配方炒制的,香味溢滿了整個房間。
傅長安卻像是沒有嗅覺一般,看著那紅通通飄著一層辣油的鍋底,只想到了東宮那年仿佛流不完的血。
“賢妃應該也有參與吧,甚至可能就是她逼著容妃做的,這些我也沒有查清楚,只知道嚴神醫(yī)是為了找到半寸綿的配方,才回京城的,大概是不小心露了馬腳,讓宣王府的人察覺到了什么,所以將人關(guān)了起來。不過嚴神醫(yī)應該什么都沒有說,不然現(xiàn)在傅家早就不存在了!
紀茗心覺得這關(guān)系到另一個問題,高氏那時候到底用什么把柄,讓宣王世子妥協(xié),娶了紀云心的?
“我祖父呢?你跟他很早前就有聯(lián)系嗎?你覺得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傅長安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你在懷疑什么?”
紀茗心捏著手中的小酒杯將自己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我覺得我祖父藏著一個很大的秘密!
雖然在老侯爺面前表忠心的時候,說自己不會忘記姓什么?珊苊黠@,在紀茗心心中,寧德侯府完全沒有辦法跟傅長安相比。
傅長安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下,眼中也浮起一絲暖意:“當年確實是他將我救出宮的,我也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這些年是有一些聯(lián)系,不過說的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我只知道他是我父親信重之人,手上應該掌握著東宮殘留的一些勢力。”
紀茗心心中一顫:“那些勢力,不應該交給你嗎?”
傅長安笑道:“這些年確實是陸陸續(xù)續(xù)交給我一些,但我猜東宮留下的勢力,不止這些,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
所以老侯爺手上隱藏著一股勢力,這些年一直在暗中經(jīng)營。
紀茗心想想都覺得心驚,她還想問什么,傅長安卻伸手給親自給她添了一杯酒:“別想那么多了,真要說起來,千頭萬緒,說個一年半載也未必說的完呢。”
紀茗心不再說話,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頭暈乎乎的,顯然已經(jīng)沒少喝了,她嘟著嘴端起傅長安斟滿的酒杯:“我怎么覺得你今日有些反常啊,竟然親手給我倒酒。我都受寵若驚了!
傅長安的手指仿佛覺得冷一般,蜷縮了一下,然后神態(tài)如常道:“你小時候我還喂你吃飯呢,也沒見你覺得受寵若驚過。想想你當初剛到傅家的時候,才剛剛五歲,轉(zhuǎn)眼就要嫁人了,以后怕是沒什么機會跟你一同吃飯喝酒了!
紀茗心沒有想到傅長安也會做這樣的感慨,她將杯中的酒一口喝了,笑呵呵道:“不過就是嫁個人,怎么讓你們說的好像我要跳火坑一樣,橫豎都在盛京,以后想見面有的是時間,只要……只要將你身上的毒解了。”
傅長安點點頭:“你說的對,我大約是上了年紀,沒事也開始胡思亂想!
“小舅舅才多大,如今風華正茂,說什么上了年紀,你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紀茗心喝完酒,覺得自己似乎更暈了,她努力保持著一絲清明。
誰知道傅長安突然道:“你真的要嫁給穆連城嗎?”
“為什么這樣問?婚期馬上就要到了,我從不曾猶疑。”
紀茗心有些失笑,這是今天第二個人這樣問她了。
她忍不住自我懷疑,對于嫁給穆連城這件事,她表現(xiàn)的很不堅定嗎?
傅長安沉吟了片刻:“之前你每年都要在外面跑幾圈,可今年年初回來病了一場,就再不愛出門了,然后很快定下了嫁人的事,甚至自己選好了夫婿。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那時候發(fā)生了什么?”
紀茗心頭腦有些發(fā)暈,但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心中無比的清明。
“我沒說,但小舅舅還是知道了什么吧?”
她的事情其實傅長安很少過問,但很多事,她都會主動說起,比如玲瓏閣,又比如她賺了多少錢。
但有一件事,她一個字也沒有提過。
她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沒有人看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