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什么德行,傅淮南也不是不清楚,把表妹丟在蜀中十來年不聞不問,現(xiàn)在突然天上掉下一道賜婚圣旨,只要有腦子的人都該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偏他的母親還要自己往里鉆。
紀茗心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神色漠然道:“定北王府世子穆連城!
她連名帶姓,仿佛不是在說自己未來的夫婿,而是在說一個陌生人。
傅淮南深吸一口氣:“這簡直荒謬,天下人皆知定北王府世子是個吃喝嫖賭無所不為的紈绔,你未曾享過一日做侯府千金的福,如今卻要因為一個姓氏,賠上自己的一生?”
紀茗心見他突然悲憤起來,心底涌上一股暖意,這個表哥,其實還挺關心她的。
“圣旨賜婚,這事已經(jīng)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表哥還是想想眼前的事情怎么辦吧?舅母的打算一旦真的實施,便會讓傅家背上欺君之罪。而且說句自信的話,我若進王府,尚有自保之力,但表妹……”
話沒有說完,但傅淮南很清楚她的意思,就傅寶珠那個性子,在王府那深墻大院里,恐怕怎么死都不知道。
傅淮南沉默了下來,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眼底已經(jīng)一片清明,顯然是有了決斷。
“從今日起,我母親病重,妹妹侍疾,你離開之前,都別讓她們出來了!
紀茗心沒有想到傅淮南竟這樣果斷,她輕聲問:“這次舅母能對祖母下藥,日后呢?還有府中的事誰來管?”
要她說,魏氏腦子已經(jīng)有些不正常了,聯(lián)合外人來誣陷自己與人私通,給婆母下藥,企圖讓表妹代替自己嫁入王府,這樁樁件件都是會牽連傅家滿門的大罪,她卻做的毫不猶豫,一點都不考慮后果。
若是任由她這樣下去,傅家怕是遲早要毀在她的手里。
這次,傅淮南用了更長的時間,長到紀茗心都有些后悔不該將他逼的太急時,他卻驀地開了口:“母親對外就一直稱病吧,掌家的事……橫豎你走之后,府里的主子連一巴掌都湊不足,讓祖母提兩個管家娘子也就是了!
他頓了頓,才又道,“妹妹……她的年紀還小,讓祖母調(diào)教兩年再考慮說親,李家的事,我親自去處理!
說完,他抬眼看著紀茗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這樣的結(jié)果,表妹滿意嗎?”
紀茗心是滿意的,可越是滿意,她越是不忍心,輕嘆道:“我知道舅母便是有天大的過錯,也是表哥的親生母親,可平日里那些瑣碎小事也就罷了,如今,舅母的野心也著實有些嚇人。這樣下去,誰知道她日后還會做出什么來!
傅淮南聽到她的話,收起剛剛那鋒利的模樣,身子往車廂上一倚,苦笑道:“今日既說到這個地步,也不怕表妹笑話,下這個決定雖然很難,但我心底確實松了口氣。”
從小到大,母親不知道以為他好的名義做過多少讓他難堪的事情。
直到他長大一些,進了書院,才有了自己的空間和喘息的機會。
可即使如此,母親也沒有放過他。
前些日子的事一出,他就知道,她徹底斬斷了自己和表妹的最后一點可能。
祖母的意思他知道,可他終究沒有那個命。
紀茗心其實是明白他的心情的,以魏氏的作為,再深的母子情分,也有被耗光的一天。
她輕聲道:“這是人之常情,表哥不必覺得自己不孝。就算沒有了管家的權力,大舅母依然是傅家的主母,沒有人敢慢待她!
傅淮南點點頭,他自然不會讓自己的母親受苦,不過想要像以前那般養(yǎng)尊處優(yōu),怕是不能了。
說話的功夫似乎過的格外快,馬車在傅家門口停下來,紀茗心突然對傅淮南眨了眨眼調(diào)侃道:“得罪舅母這種事,我做起來應心得手,表哥一會兒表個態(tài)就行了,其余事情交給我來說!
她本來不打算出面的,說起來她終究是個外人,傅家的事還是傅家人處理最合適。
但傅淮南的處置很合她的心意,讓人家母子撕破臉也不好,還是她出面做這個惡人吧。
說完,她打開車廂,跳下了馬車,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魏氏發(fā)現(xiàn)她不在自己院子里,而是去了書院去找傅淮南的表情了。
傅淮南回來,守在門上的人早就報了進去。
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兒子突然回來,魏氏被嚇了一跳,她心中有鬼,怕被發(fā)現(xiàn)什么,連忙迎了出來。
沒想到剛走到門口,迎面撞上了紀茗心。
“你……你怎么在這里?”魏氏被嚇的心頭亂跳,抖著手指著紀茗心問。
轉(zhuǎn)眼又見兒子就跟在身后走了進來,腦中轟的一聲,尖聲叫道:“你們怎么會在一起?”
紀茗心算是發(fā)現(xiàn)了,表哥就是魏氏心尖上的肉,但凡動一動,她都要發(fā)瘋。
眼下這樣子,可不就是一個瘋子。
見傅淮南皺了皺眉正要解釋,紀茗心突然靈機一動,裝作害怕的模樣往他身邊靠了靠:“舅母這是怎么了?我早上起來聽見府里進了賊,外祖母都被嚇病了,十分害怕,便去書院找了表哥回來!
魏氏被她那楚楚可憐,恨不能躲到傅淮南身邊的模樣刺激的眼神發(fā)狠,也不顧有人在場,直接質(zhì)問:“你怎么出去的?”
她派去的人明明說這個小賤人一整天都在院子里,很是安分守己,怎么一眨眼就跑去書院找南哥兒去了。
紀茗心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地看著她:“就走出去的啊。”
她當然不會說自己是跳墻出去的,那樣多不淑女。
反正已經(jīng)出去了,過程什么的不重要。
魏氏也覺得自己是白問這一句,這個賤人跟個妖精似的,歪門邪道多著呢,怎么可能告訴她。
她深吸了口氣,才把想要將紀茗心撕了的心思壓下去,轉(zhuǎn)頭對兒子責備道:“南哥兒,表小姐胡鬧,你怎么也跟著不懂事,到時候連累了姑娘家的名聲可怎么好?”
傅淮南知道紀茗心打的什么主意,也沒有阻止她,只是看了她一眼,正要說話,紀茗心已經(jīng)搶先說道:“不過是跟表哥同進同出,也算不得什么。天高皇帝遠的,換個人都不一定能被發(fā)現(xiàn),何況是名聲呢,哪里能傳那么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