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默本想就這么放棄,但棠微又未曾對他表露出厭惡的意思,他心中又不太甘心。
他看著少女故作冰冷的小臉,緊張的一顆心直突突,嘴里的話跟倒豆子似的,“坐馬車晃晃悠悠能暈死個人,你放心我騎馬騎的特別穩(wěn),一定不會讓你摔下去,好吧你要是不樂意就算了……”
他一股腦說了一堆啰里八嗦的廢話,聲音也越來越?jīng)]底氣,越來越小。
見棠微一直沒什么回應,司空默眼里亮晶晶的光暗了下來。
企圖用假笑掩飾失落:“哈哈哈,沒事……”
“好!币宦曒p靈的嗓音響起,司空默錯愕的看過來,便見棠微將手伸向他。
司空默第一次在除長公主身邊之外的地方看到棠微的笑。
棠微生的算不上美貌,五官也只是清秀可人,但笑起來,卻帶著一股令人難以挪開目光的嬌俏。
棠微晃了晃手腕,眉眼彎彎,“司空默,愣著干什么,快拉我上去!
司空默倏地回神,臉上都笑出了笑紋,他一把握住少女的手,只覺得像是握住什么柔軟易碎的琉璃。
深吸了一口氣,以十分高難度的動作傾身單臂環(huán)住棠微的腰,將她抱上馬。
緊隨其后趕來的將士們:“哇哦~”
司空默這個臉皮比城墻還厚的著名紈绔也難得臊的紅了臉,急急扯著棠微的手臂往他腰間一環(huán),雙腿一夾馬腹朝城門奔去。
他的聲音被風聲吹碎:“抱緊了,否則會掉下去!”
棠微鼻息間都是少年身上的味道,司空默是個講究人,哪怕出去打仗也要時常擦身換洗,身上沒有難聞的臭味,只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
棠微將頭輕輕靠在他背上,雙手用力抱緊少年的腰,唇角不經(jīng)意翹了翹。
她會配得上他的。
……
棠微和司空默一行還未到長公主府晏姝便已經(jīng)從影衛(wèi)口中得知兩人同乘一騎進城的消息。
晏姝心中欣慰,又生出幾分酸溜溜的嫉妒。
謝斂才剛回西襄不久,她只能眼瞅著旁人親親密密了。
司空默進城后需先去刑部,將楚翰寧移交到刑部,至此楚家?guī)讉有本事的人都已經(jīng)落網(wǎng)。
但事情卻遠遠沒有結束。
楚雄、楚翰元、楚翰墨、楚翰寧相繼被擒,此番楚家事宜牽扯巨大,景皇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再由長公主親自監(jiān)理此案。
諸多與楚家有牽連的世家為了自保紛紛棄暗投明,自首的、檢舉揭發(fā)的快將刑部縣衙的門檻都踏破了。
晏姝派人查抄了楚家,但楚家抄出來的東西并未收歸國庫,而是大喇喇的擺在刑部縣衙。
凡是被楚家欺壓、迫害的無辜百姓上縣衙狀告,縣衙審判后證實不假的皆可領到一筆補償款。
一個月里,刑部與大理寺審理了近萬樁案子,刑部與大理寺的官員以及各地刑獄官不是在審案就是在審案的路上,查的天昏地暗,不知日夜。
尤其是大理寺卿孫嘉致和刑部尚書耿尤,這兩位大理寺、刑部最高官員為了表明自己棄暗投明的決心,日以繼夜,生生將自己折騰的瘦了一圈。
晏姝見此還真沒表露出動他們的打算。
楚家一倒,狀告世家的案子幾乎堆成了山,大理寺和刑部都成了查案審案的衙門。
世家們一開始忙著對楚家落井下石,待不停有其他世家被大理寺和刑部傳喚去衙門之后,他們才發(fā)覺漸漸開始有景國各地的百姓上衙門參他們這些世家了。
他們終于意識到不對勁。
但此時意識到不對勁已經(jīng)晚了。
景國民心空前凝聚,在得知上告有望,縣官當真會給他們做主時,那些受世家迫害的百姓終于敢挺直背脊站出來了。
世家的確勢大,但在晏姝如此大刀闊斧整頓世家的手段下,世家這根已經(jīng)腐朽不堪的參天巨木幾乎被斬斷了所有根莖。
沒了那些錯綜復雜的根莖,世家再難成為國之蛀蟲。
直到九月中旬,針對世家的大清掃行動終于到了尾聲。
近兩月,通過百姓狀告、影衛(wèi)私下搜集,楚家仗著權勢在民間作惡的證據(jù)幾乎堆滿刑部一整間案牘房。
楚氏涉及的案子多如牛毛,罪惡罄竹難書,晏姝傳達景皇圣旨,將于九月二十日將楚氏罪行公諸于眾。
九月二十日,忌安葬。
一場大雨之后,晏姝下令提審被關了兩個月的楚家人。
這一場審判不在刑部、也不在大理寺,而是在皇城外。
這一日,幾乎所有的洛邑百姓都聚集在皇城外,更有從景國各地趕來的,想親眼看楚氏下場的苦主。
無需禁軍維持秩序,百姓們自發(fā)的安靜沉默,看著往日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的世家官員被一一押上斬首臺。
被押上斬首臺的不止楚雄、楚翰元、楚翰墨、楚翰寧等人,還有其他世家手中染血的為惡之人,一共一百零八人。
這些都是極惡之人。
刑部、大理寺和督察司還是第一次這樣審案子,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默契的往上看。
永定門城樓上,景皇與長公主一前一后坐著,而兩位皇子及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員都站在兩側。
這絕對是空前絕后的場面。
孫嘉致、耿尤二人對視一眼,不著痕跡的咽了口口水,神色肅穆的將手里足有一掌后的罪狀一一念出來。
從辰時至午時,足足兩個時辰,兩人才將楚氏罪行念完。
最后由三司共同擲出斬首令,“判,斬立決!”
上百名劊子手舉著大刀在犯人背后高舉,楚雄已經(jīng)瘦骨嶙峋,昔日威嚴的楚相、榮國公如今瘦的只剩下一副皮包骨的空架子,他動作吃頓的扒開臟黏在一起的頭發(fā),抬起一雙渾濁暗淡的眼睛看向城樓。
午時陽光灑落在城樓上,為其鍍上一層淺淡的金光。
楚雄卻死死盯著那道紅色身影,破鑼一般的嗓子喊出怨毒的咒罵,“女子亂政,景國必亡!不得好死!你們都不得好死!呵呵——”
笑聲在刀芒掠下時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