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楹回道:“回公子,我是姐姐,春霜是妹妹。”
晏姝緩緩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問:“這是你們第一次接客?”
二人雖然衣著大膽暴露,故意做出嫵媚之姿,但身上并沒有那股子風塵氣,不似在青樓中混跡許久的女子。
秋楹愣了一愣,想到什么臉立刻就白了,她拉著身旁的春霜“撲通”一下跪下,淚盈于睫,低聲哀求道:
“公子,奴和春霜都是第一次接客,我們身子……”
她猶豫了一下,才咬著下唇艱難道:“奴與春霜的身子都還是干凈的,求公子不要趕我們走……”
她與妹妹春霜不久前被賣進煙花樓,這段時日受盡了調教之苦,更親眼目睹另一位姐妹初次接客遇上一位有怪癖的客人,被折磨的全身沒有一塊好皮。
她們已經不奢望還能做干干凈凈的女子,可內心也期盼著,第一次能給一個看起來干凈周正的公子。
眼前這個公子雖然臉色有些黑,但相貌端正,眼神清澈,無疑是她們見過氣息最干凈的公子。
他望向她們二人時沒有那讓人厭惡的貪婪垂涎,反而坦坦蕩蕩,干干凈凈。
秋楹覺得,若是第一次能接待這樣一位公子,或許能讓她無盡黑暗的后半輩子生出一抹光亮。
晏姝看見了秋楹眼里的期待和渴求,她拿著瓷杯的手頓了頓,隨即若無其事的將瓷杯放下,淡聲道:“起來說話。”
秋楹有些猶豫。
可她莫名覺得眼前這位公子的吩咐讓人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她用力抿了抿唇,拉著妹妹春霜一起站起身。
晏姝沒有跟她們再多說什么,只微微闔上眼眸,道:“會彈什么曲子嗎?”
秋楹道:“洛邑城中的名曲都會一些!
春霜在一旁低聲道:“奴和姐姐還會彈幾首揚州小調!
揚州小調?
晏姝抬眸看了她們一眼,“你們是揚州人?”
秋楹點了點頭,“我們姐妹二人跟隨父母從揚州逃難而來,家中人口太多,父親母親無力再養(yǎng)著我們,便將我們賣到了煙花樓!
逃難來的?
今年大雪,揚州所受到的影響并不大,只有幾個格外貧困州縣情況有些糟糕。
只是揚州富庶,朝廷又一早命令當地官員開倉放糧,發(fā)放物資救濟災民,不該出現有人不遠千里逃難的情況。
晏姝收斂了懶散的倦意,眉宇間多了幾抹冷意,“你們是從哪個縣逃來的?”
秋楹和春霜只覺得方才還淡然平靜的公子突然變得氣勢凌冽,就像一把亮出利刃的刀,叫人心生懼意。
秋楹緊張的用力抱緊了懷中的琵琶,小聲道:“從虛江縣逃出來的!
虛江縣……
晏姝垂了垂眼眸,眼底略過一抹沉思。
虛江縣毗鄰荊州,因多山少雨而土地貧瘠,虛江縣的百姓日子并不富裕,多半要靠揚州州府送過去的救濟糧度日,只是這些年來,倒也未曾鬧過什么大災。
此番揚州并未受到大雪的影響,為何虛江縣還有難民逃難而出?
“你們那有多少人逃了出來?”
秋楹漸漸覺察到不對勁,來青樓的男子都是為了尋歡作樂,誰會在乎什么難民。
秋楹呼吸變得有些緊張,她努力回憶一番,低聲道:“其他地方奴不知道,但我們那個村子的人都往外逃了。”
“奴老家在山腳下,往年都很平靜,可今年不知為何會突然發(fā)生雪崩,好些來不及逃跑的人當時都被埋在了雪下,糧食也都所剩無幾,我們在村子里等州府的救濟糧苦苦等了一個月也沒有等到……”
“有些小些的孩子被餓死,大人舍不得葬下,將他們吃了……”
說到此處,秋楹和春霜臉上都沒了半點血色,身子發(fā)顫,顯然是想起了當時的畫面。
晏姝心里深吸了一口氣,放緩了語氣對她們道:“會彈《清平調》嗎?”
《清平調》曲聲柔和,頗有靜心凝神之效。
秋楹和春霜對視一眼,壓下心中的驚懼,點了點頭。
晏姝淡淡“嗯”了一聲,半闔起眼眸。
秋楹和春霜見狀悄聲走到一旁坐下,彈起《清平調》。
彈奏的間隙,秋楹悄悄打量著闔眸假寐的公子。
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來青樓不是為了尋歡作樂,反而對災民十分感興趣……
媽媽不是說有兩位公子嗎?為何廂房里只看見一位?
這廂,秋楹念叨著的“另一位公子”此刻正揭了瓦片趴在屋頂上望下看。
他擔心西襄使臣發(fā)現異常,只揭開了一條極細的縫隙,隱約聽見下方的談話聲。
“皇上心系……七殿下是西襄皇子……您母妃還苦苦等著您回國團聚……”
司空默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還能不能有點新鮮花樣,西襄皇帝把謝斂當做棄子五六年不聞不問,如今一看到他有利用價值了,又裝模作樣的想起還有個兒子了?
司空默嗤之以鼻。
這車轱轆話謝斂要是聽進去了,他第一個不答應!
下方廂房內,謝斂突然抬眸往屋頂看了一眼。
西襄使臣正口若懸河的意圖說服謝斂繼續(xù)為西襄效力,一時沒有注意到。
“七殿下,皇上說了,您是他最疼愛的兒子,當初將您送來景國也是為了更好的磨練您,您只有足夠優(yōu)秀,才能繼承皇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