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蒼家大門敞開,嘰嘰喳喳的家雀兒在屋頂叫著,一道身影從大門口緩緩走出。
正在掃地的奴才停下動作,嘴角掛著一絲譏笑,陰陽怪氣的朝少年喊話。
“二少爺,大清早上哪兒啊?既然時日無多,在家休息不好嗎?免得給我們添亂吶!”
蒼澤沒有理會欺善怕惡的狗奴才,拄著一根竹杖,朝城外走去。
看門的奴才朝著蒼澤離去的背影吐口水,心中疑惑,蒼澤胸口怎么鼓鼓囊囊的。
距離引魂儀式已經(jīng)過去三日,蒼澤昏迷兩日,期間命婆來此,為他推算壽命。
一個壞消息傳遍蒼家,因為魂場陰氣過重,殘魂掙壽,蒼澤最多只能活一個月。
得知這個消息,蒼家上下只有蒼海和蒼澤的母親倍感傷懷。
其他人要么是幸災(zāi)樂禍,要么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
對于蒼家本家不少人來說,蒼澤的死,無關(guān)緊要。
但對于分家來說,一個本家血脈的消失,會讓分家有更大的機會和資源。
蒼澤得知自己時日無多,臨死之前,只想最后再去一趟城外花田,與那位老者告別。
之后他便安心等死。
花田準確說是一片藥田,是蒼澤七歲那年,被欺負之后跑到城外林中偶然發(fā)現(xiàn)。
一位名叫古松的耄耋老者照看那片藥田,他對蒼澤很好,每次蒼澤受欺負,都會去藥田傾述,老者安靜的聽著他訴苦。
藥田中常年盛開花朵,清香撲鼻,彩蝶齊飛,宛如仙境般。
蒼澤氣喘吁吁的再次來到城外樹林。
走過一道隱秘的小路,前方豁然開朗,一片綻放五顏六色花朵的藥田出現(xiàn)在眼前。
老者古松正好坐在藥田邊緣,看到蒼澤到來,滿是皺紋的臉展露笑顏。
“小娃娃,你終于來了!
“爺爺,我給您帶來了桂花糕,您嘗嘗!
蒼澤從鼓鼓囊囊衣服里,掏出層層包著的桂花糕。
他身體本就孱弱,這一大把桂花糕帶在身上,走到這里也讓蒼澤累得夠嗆。
老者古松接過來桂花糕,皮膚松弛不滿瘢痕的手指,顫抖著打開包裹,捏著一塊桂花糕遞給蒼澤一塊,自己也拿起一塊放在口中。
“嗯,好吃,比百年前的桂花糕好吃!惫潘赡樕系陌櫦y因笑容疊在一起。
“百年前?爺爺您多少歲了?”蒼澤邊吃邊問。
老者古松呵呵一笑,指了指蒼澤手里的竹仗,和蒼澤開著玩笑。
“你比我大,你看你,小小年紀,已經(jīng)長了三條腿,哈哈哈!
“三條腿……哈哈哈,哈哈哈~誒!”
蒼澤被老者古松的話逗笑了,天真燦爛的大笑,沒有一絲負擔(dān),笑著笑著他突然捂著肚子皺著眉。
“娃子,你這是笑岔氣了,你躺好,讓爺爺給你揉揉。”
蒼澤疼的直皺眉,還是聽從老者的話,雙手撐著身體,緩緩地躺在地上。
老者古松伸出干瘦蒼老的手,壓在蒼澤胸口。
“爺爺,我是肚子疼,不是胸口疼。”
蒼澤剛說完,只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道壓在他的胸口,瞬間讓他雙目凸起,嘴巴張開慘叫一聲,昏死過去。
迷迷糊糊,似夢似幻。
蒼澤進入一片虛無黑暗的空間,老者古松身上散發(fā)著微光,仿佛是一道殘魂,立在蒼澤面前。
“爺爺,這是哪兒?”
蒼澤滿心的疑惑,對老者的信任,并未察覺到任何危險,更何況誰會害一個將死之人。
“小娃娃,你可知你為何命運多舛,壽元枯竭?”老者古松不答反問。
可這問題蒼澤哪里知道答案,他搖搖頭,表示不知。
“那是因為你是大殘道體,唯有命懸一線,才有一線生機。”
“大殘道體?我覺得是倒霉圣體!鄙n澤苦笑著,從小到大只有痛苦的回憶。
老者古松呵呵一笑。
“不必妄自菲薄,數(shù)百年之前我家少爺與你一樣擁有大殘道體。
他二十歲突破太元境,四十歲突破洪元境,只可惜在五十歲壽元耗盡時,并未突破荒元境,身死道消,僅留一道殘魂封在萬魂鎖中。”
“爺爺,洪元境可搬山填海,有千載壽元,怎會五十年耗盡?”
而且大多數(shù)人一生都無法跨越的太元境,那名少爺二十歲就突破了?
蒼澤感覺太荒唐了。
這片天地的修煉者共分為五大境界:
初元境、上元境、太元境、洪元境、荒元境。
每個境界細分一至九重天。
老者古松并未直面回答蒼澤的話,而是自顧自的說著。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大殘道體便是遁去的其一所化,壽元只有四十九年,唯有壽元耗盡之前,突破荒元境,才可做到真正的證道通神!”
此時老者古松身形越來越模糊,似乎就要消失了。
“爺爺,您怎么了?”
蒼澤驚慌不已,他沖上前去,用手去觸摸老者古松,手掌卻從古松的身影中穿過。
“爺爺……”
“小娃娃,別哭了,愛哭鼻子是懦弱,老夫已經(jīng)完成使命,將萬魂鎖交給你了,剩下之事,萬魂鎖中的少爺會幫你,你們二人一定要同心協(xié)力,打破天道牢籠……”
老者古松的聲音隨著他的身影消失,不知過了多久,蒼澤緩緩醒來。
睜開眼,蒼澤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躺在草叢中。
四周一片荒涼,哪里還有什么花田。
“難道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蒼澤陷入了迷茫,這是他感覺胸口隱隱作痛,他記得老者古松一手摁在他的胸口。
于是他扒開衣衫,發(fā)現(xiàn)胸口竟然有一把黑色的古鎖印記,深深刻印在他的胸口。
“難道這就是萬魂鎖?可爺爺說的少爺在哪?”
這時,一道模糊的身影從齊凡胸口飄出,是個少年,兩人四目相對,氣氛頓時凝固。
“你就是蒼澤?我是古山河,就是古松爺爺口中的少爺!鄙倌隁埢晗却蚱瞥聊。
“爺爺說你的年齡四十九,為何此時看起來與我一樣大?”蒼澤好奇的問。
“這是因為萬魂鎖的緣故,讓你我同壽同源,故而我如今與你一樣的年齡!
古山河殘魂滿臉無奈的表情。
“可你看起來還沒我大?”
“你我都是大殘道體,說明我與你同歲時,身體還沒你如今的狀態(tài)好。”
蒼澤聽完,眼神亮了起來,像是抓住救命稻草,連忙請求古山河幫他。
“請前輩助我一臂之力!”
“你不必叫我前輩,以后你我稱兄道弟即可!惫派胶狱c點頭表示答應(yīng)。
“那……是我為兄還是你做弟?”蒼澤弱弱地問一句。
“哎呀,你小子竟然還想占我便宜,討打是吧!”古山河佯裝動怒。
“前輩饒命!你看起來比我還小,不如你做弟吧……”
蒼澤用最弱的聲音說著最狂的話。
畢竟面前的古山河,曾經(jīng)可是洪元境的高手。
讓洪元境高手當(dāng)小弟,普天之下恐怕獨此一份了。
“我要做兄,做大兄!你小子少說廢話,我們回去吧,首先要想辦法提升你的壽元!”
兩名少年,你一言我一語的,已經(jīng)成為稱兄道弟的好兄弟,朝著奉天城蹣跚而去。
守在門口的奴才看到蒼澤回來,皮笑肉不笑的調(diào)侃道:“哎呀少爺回來啦!你說你累得半死何必呢,小心小命不保喲!”
這時,古山河近乎透明的殘魂冒了出來,對這蒼澤喊道:“小子,抽他!”
“啊?”
“啊?”
蒼澤和那奴才同時一愣。
古山河繼續(xù)慫恿,“愣著干嘛?抽他呀,抽他幾個大嘴巴子!讓他明白尊卑有序,奴才就要有個奴才樣!”
蒼澤懦弱的眼神變得堅定,不再猶豫,抬起手一巴掌抽出!
啪!
“啊……嘶……疼死我了~”
一巴掌下去,一聲慘叫響起,
看門的奴才楞楞的看著面前佝僂身軀,抱著手掌慘叫的蒼澤。
“二少爺,你……你可別訛詐我,我可什么都沒做!”
顯然奴才是被蒼澤的行為給嚇到了,摸著不怎么疼的臉,聲音都變成了哭腔。
雖然蒼澤好欺負,可尊卑有序,蒼澤真發(fā)生什么三長兩短,家主能活剝了他。
蒼澤額頭布滿細密的冷汗,耳邊還傳來古山河沒心沒肺的話。
“你小子也太虛了,打別人竟然把自己給打骨折,簡直就是廢物中的廢物嘛!”
倔強的蒼澤什么都沒說,咬牙堅持著,艱難挪動腳步,拖著雙腿走進了蒼家。
古山河飄在蒼澤身后,一邊飛一邊說,“小澤兄弟,你也不必擔(dān)心,人不可能總是倒霉!
話音剛落,一個奴才看到蒼澤回來,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少爺!你終于回來了,老爺和古云宗的長老在大堂等你多時了!”
“他們找我有什么事?”蒼澤問道。
“聽說是古云宗的長老,來為小霜退婚而來,此事老爺說他無法做主,需要你來決定!
蒼澤聞言,露出苦笑。
他一個將死之人,有什么資格做主。
而且小霜如今被古云宗長老看重,以后前途無量,但蒼家對于小霜來說,卻是一種拖累。
所以古云宗長老前來,也在情理之中。
古山河模模糊糊的殘影嘆息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看來你還真是個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