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親兄弟,總不至于出人命
雪在凌晨三四點的時候就已經(jīng)停了,但他已然像個雪人。
又像一只從大山深處的夜間走出來的大白熊。
他高大,威猛,身材挺拔,步伐堅定,一雙眼睛,更像是蘊含了滿天星辰,既亮,又冷,一眼萬年。
這行來的一路,他每一步抬起,又落下的時候,都會在身后留下一道極深的腳印。
抬眼望去,那一步步的腳印,從門口又蜿蜒至門外,終于隱入看不見的大山之中。
茫茫雪霧隨著冷極的西北風飄揚著,又更加遮擋了視線!澳惘偭恕!
開門接他進來,江凜冬很不贊同的看著他,目中滿是冷色,“你大晚上的,從江城趕來這里,還是一個人,你不要命了?”
他甚至連石汀都沒有帶。
踏雪進來之后,鞋子跟他一樣,全都灌滿了雪水。
路上的時候,腳已經(jīng)凍的沒知覺。
進來之后,雪水經(jīng)高溫再一化,冰冰冷冷的,幾乎麻木。
兩兄弟的身高差了一些,但鞋子可以互穿。
江凜冬坐到一邊臨時搭起的木板上,把腳上的鞋子脫了給他。
江初寒不吭聲,踩腳先踢上,然后接著烤自己的鞋子,江凜冬自己濕了的鞋子倒是烤干了,這會兒也穿上了。不過,這一濕一干,鞋子也只是勉強能穿,等下了山,回了江城,這鞋就要扔了。
江初寒鞋子拿在手上翻轉(zhuǎn)著,發(fā)出陣陣腳汗的味道。
這味道有些上頭,陳兵稍稍遠離了一些,將門打開條縫,讓外面的冷空氣沖進來,把屋里的味道沖一下。
江初寒抬眼往里屋那邊看了看,中間單薄的一道門板上,倒是掛了一副厚實的棉簾,他也就沒吭聲。
冷風嗆進來,將他一夜未睡的眼睛,嗆得更紅了一些。
血絲拉得絲絲密密的,他聲音帶著暗啞,聽不出壓著什么:“她來的時候,也是一個人!
這感覺,像是冬天的悶雷,正不急不緩的從極遠處的天邊滾過來。
屋里的氣氛壓沉了下來,陳兵覺得心里慌,他皺著眉,往門外看了眼,快八點了,外面的天色終于徹底大亮了起來。
他深吸口氣,覺得先生在江總面前是沒有危險的。
干脆便推門出去,拿了掃帚掃院子里的雪。
一夜落雪,厚度又增了不少,江初寒進院里,一腳一個踩出的雪窩,這會兒倒顯得像是在潔白如夢般的雪被上,撒下了一連串不安分的黑點,又像是戰(zhàn)鼓的腳步,在兇狠的寸寸逼近。
陳兵心里又慌了一下,干脆也不看了,低頭猛掃雪。
親兄弟呢,總不至于出人命。
“嗚!
初一被揪著命運的后脖頸,從門里也給扔了出來,陳兵看了眼,終于放松了心情,彎下腰身,把初一哄過去,跟它說道:“看你這點出息,里面那倆人類的戰(zhàn)場,又不礙你的事,咋你也被扔出來?”
初一還小,它冷。
哆嗦著身子,四蹄抓地,往他懷里撲,陳兵心軟了,把羽絨服拉開,把初一放進了懷里。
一剎那間的微寒過后,初一暖暖的小身體很快被他捂熱。
院子里陳兵掃雪,屋里兩人不說話。
江凜冬倒了杯熱水給他:“我沒想你來得這么快!
一時半會兒的,鞋子烤不干,江初寒索性也不烤了。
他踢著江凜冬穿過的鞋,拿過水杯捂著手。
精致的眼底拉著沉沉的冷色,淡漠,疏離,比剛剛大亮的清晨更冷。
“蘇零月辦假證,你知道。她如一只秋蟬,振了翅膀離開,來了個金蟬脫殼,你也知道。她入黑山關(guān)鎮(zhèn),一路步行來紅石村,你更知道!
屋里熱了,江初寒拉開胸前的拉鏈,里面是黑色的保暖襯衣。
略微露出的鎖骨部位,有一種極寒過后,又乍見溫暖的熏紅,看起來透了一抹欲,身上的張力,也拉得滿滿的。
江凜冬笑了一下,低了頭,他哥是有資本,讓那些女人瘋了一樣的前赴后繼。
只看這顏色,便也足夠。
江初寒往下說:“你幫著她掃尾,掩去了所有的痕跡,所以,整整四個月,我不是找不到她,我是沒想到,有一天我親弟弟的手段,也會用在我的身上。”
這四個月,他一直在找她。
倒不至于找瘋,但每日每夜的空虛時,就會瘋狂想她。
想她的身段,想她的腰。想她軟的不可思議的嬌媚,想她動情時,那張櫻紅小嘴里溢出的淺淺低吟。
勾魂,要命。
能榨干他身體里的每一滴血液!
那么瘋狂,那么同生共死!
男人總有雙面性。
他冷時,是如寒冰一樣的冷。
熱時,又如火山噴發(fā)!
他原本并不知道,自己喜歡上她了,他始終以為,自己這么多年,只是養(yǎng)了一只聽話乖巧,又艷光四射的金絲雀。
他給她足夠的安逸,給她所有想要的一切。
她只要開口,一切都有。
可她還是離開了。
他想不通,她到底還想要什么?芍钡绞o意間的一句話提醒了他。
石汀說:愛情是跨越一切合理或不合理的,但凡是動了情,總會有跡可尋。
他忽然就愣住,然后慢慢的,細細的想兩人之間所經(jīng)歷的所有一切。
末了,他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他,喜歡她。
“這不是手段,這是保護!
江凜冬被戳破一切,也沒有強辯,而是說道,“自從蘇秘書所謂的失蹤之后,江城有多少人,在明里暗里的找他?除了你,除了蘇家,暗地里還有另兩股勢力,也在找她。我為她掃清痕跡,也是在保護她。”
江初寒面無表情。
杯中的水不燙了,他慢慢的喝了一口,也緩解了這種夜行的疲憊感。
風雪夜歸人,他忽然就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進了門,聞到了她的味道,心,也便跟著安定了。
“跟你的案子有關(guān)?”
他又喝了口水,偏頭去看江凜冬。
心中還是冷的。
他的親弟弟,擺了他一道。
“有關(guān)!苯瓌C冬倒也回得干脆,他比江初寒早來一個夜晚,還吃到了除夕夜的年夜飯,心情這會兒是不錯的,“不過我不能跟你細說,這是規(guī)矩!
行!
規(guī)矩!
他不問!
江初寒把一口杯水喝完,感覺不頂飽,可早飯還沒做,陳兵還在掃雪,他也不想吃涼的。
放了水杯,看著這親弟,總不能打他。這份窩火先忍了,他說道:“我去看看她!
這是一間租住的民房,是村民自己蓋的,屋子有里外兩間,外間放爐子放桌椅,里間是盤好的炕,兩屋中間有簾子隔開,界限分明,也算一種宣誓隱私的意思。
“她凌晨一點才睡!苯瓌C冬說,他忽然就很好奇,也很期待,當他進去看到蘇秘書那高高鼓起的肚子時,會不會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