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病了。
臨近除夕,一點喜氣也沒有,整個皇城,死氣沉沉,只有鳳儀宮,還有些子人氣。
而陛下,太后纏綿病榻,他只去過一次。
連懷了孕的皇后,都每日過去侍奉。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陛下與太后的關(guān)系,岌岌可危。
皇后身子越發(fā)重了,還有個齊妃在宮里,侍疾的活就到了芳貴妃與蕊常在身上。
花常在成了貴人,如今最得寵,陛下寵她,太后就不待見她,自然輪不到她侍疾。
晏喜宮。
花霓將皇后拿來的安胎藥倒掉:“寶兒,把剪子拿來。”
她坐在榻上,仔細修剪陛下賞賜的海棠花,寶兒看了眼外面:“小主,采月又來了。”
花霓穿著艷色,越發(fā)顯得人如蛇蝎,顯眼的風(fēng)流韻味:“打發(fā)了,這花兒我得修剪得漂亮,晚上陛下來了見了高興!
寶兒嗯了一聲:“奴婢去回她!
采月站在外頭,看著緊閉的房門,咬緊唇。
見寶兒出來連忙去拉她的手臂:“寶兒,花小主能見奴婢了嗎,如今我們娘娘……”
寶兒打斷她,圓臉上的神色嚴肅:“不行,我家小主很忙!
她扒開采月的手:“回去吧,等小主得了空,一定去看貴妃娘娘!”
寶兒走的干脆利落。
采月看著她的背影,快步跑上去,搶先她推開門。
“今日說忙,前日說身子不爽,回回都見不到花小主,陛下只是晚上來,小主白天怎么就沒時間了?”
采月闖進來,她的臉頰依舊有巴掌印,一瞧就是新添的。
她看著花霓氣定神閑的修剪花枝,一雙眼瞪大:“花小主!這就是你說的忙?”
寶兒氣惱:“采月,你到底有沒有規(guī)矩,誰讓你擅闖小主房間的!”
采月忍著許久,把眼里的怒氣憋回去,對著花霓行禮。
“奴婢一時著急失了規(guī)矩,小主恕罪,奴婢實在是心急,貴妃娘娘她,她的身子……如今陛下免了禁足,可貴妃不讓奴婢去請?zhí)t(yī)!
采月跪在地上,對著花霓磕頭:“只有小主能救她,小主您不是說了嗎,貴妃是您的庇護,您得救救她呀!”
哪怕是上一次,采月都未曾彎下過膝蓋。
她主子高貴,她便也高貴。
如今她在上面坐著,她穿著陛下賞賜的錦衣玉釵,嫵媚多姿,纖紅酥手。
淡淡的掃了眼跪著采月。
手指撥弄花枝,仿佛沒有聽見采月在說什么。
寶兒沒有關(guān)門,只要外面有膽大的奴才偷看一眼。
就能瞧見高貴妃的婢女采月,匍匐在地,卑躬屈膝。
這樣的畫面,在許久之前,是怎么樣的?
是花霓穿著舞裙冷的發(fā)顫,淋著大雨起舞,是花霓吃不飽飯,被她逼著取悅太監(jiān),是花霓被她不高興,就跪個一整夜。
她看不慣她的那雙腿,如她所愿的,花霓現(xiàn)在也跳不了高難度的舞。
花霓放下剪子,開口:“寶兒,下雪了嗎?”
寶兒看著外面:“小主,下的還小呢!
采月見她不理睬,再一次哭著開口:“小主,您救救貴妃吧,您是菩薩心腸,救救貴妃吧!”
對她來說,跪著,哭著求花霓,已經(jīng)是給了她莫大的面子。
她得了寵愛又如何,她是個舞姬,她是外頭不干不凈的戲子。
哪怕陛下給了她體面的身份,說到底,采月都戳著她脊梁骨心里咒罵一聲:是個連奴婢都不如的賤憐!
舞姬怎么了,賤憐怎么了,不是人嗎。
她偷了嗎搶了嗎,她往上爬錯了嗎,她只想給自己爭一席之地不行嗎。
花霓眼眶紅了,她看著采月:“救?我已經(jīng)救過貴妃,我無能為力了采月,這一次我救不了她!
高貴妃就是自作孽。
采月看著她,眼里的光漸漸陰狠:“你能救她!娘娘一定是中了毒,你連蠱蟲都會用,解個毒又怎么了!”
她站起來,拍了拍膝蓋,似乎上面有骯臟的灰塵。
“花霓,你初進宮就在娘娘宮里,是娘娘教你學(xué)禮儀,是娘娘讓你沒有餓死,是娘娘讓你如今得了盛寵!”
花霓長眉一挑:“娘娘讓我得了盛寵?”
“那一日陛下是從娘娘房里出來,若不是你住在晏喜宮,你有這個機會嗎?”采月一字一句,聲音變大。
“你那日還拿了娘娘給的珠釵,不是娘娘讓你打扮的花枝招展,憑你廢了的腿,能勾得住陛下嗎!”
寶兒氣得發(fā)抖:“采月,你在胡言亂語什么,小主從來沒戴過!”
采月輕蔑的看著花霓:“小主,奴婢好聲好氣求你,稱你一聲主子,你就真忘了以前?”
“好聲好氣?”
花霓有些想笑,就這幾聲跪求?
只要采月說出口,外面的奴才都能聽見,她花霓到底是什么貨色。
然而花霓依舊是睨著她,甚至懶懶的將胳膊撐在枕上,一副愿聞其詳?shù)纳裆?br>
“你不怕?”采月緊緊盯著她,試圖看清她眉眼間有一絲畏懼。
“怕什么!
花霓勾唇,比起昭月的嬌魅容顏,她顯得更加真實,也更具女人風(fēng)情。
她的指甲涂著鮮紅的色澤。
早已沒了剛到宴喜宮的青澀,她已經(jīng)成了上位者。
“菩薩心腸。”她低低的笑了幾聲。
“采月,你說呀,告訴她們呀,告訴所有人,只要你說出一個字,高貴妃的命!彼隽藗掐斷的手勢。
“你!”采月臉色煞白。
“寶兒,昭月是怎么評價我的?”
寶兒一笑:“小主,說您是蛇蝎美人呢!
“蛇蝎美人,自然是……蛇蝎心腸咯!
花霓的眼覆上銳利的光,外頭的雪簌簌落下,很快將地蓋上一層白。
她的嗓音如同長舌吐信:“想讓我救她,那就讓她親自來求!
花霓站起來,看著采月另外半張完好的臉,狠狠扇了過去:“你算個什么東西,拿了我做的肌膚膏,還在我面前亂吠!”
她鮮紅的指甲滑過采月的肌膚,留下紅痕。
花霓根本沒有收力,她笑的燦爛極了:“去外頭跪著,本小主高興了,就去看一眼貴妃娘娘,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