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宛王與疏勒王為了給莎車王求情,二人跪地不起。
“莎車王兄與我等三人,久慕漢家天威,恨不能早日歸附!奈何冒頓老賊兇殘暴虐,以刀兵相脅,我等為保全一國百姓,才不得不虛與委蛇,忍辱負(fù)重!”
大宛王聲情并茂,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正是!正是!”
疏勒王連忙接口,語氣更加懇切,“我等之心,天地可鑒,日月可照!身在匈奴營中,心卻無時無刻不向著長安!今日王師天降,我等翹首以盼久矣!莎車王兄更是早有反正之心,只是……只是時機(jī)未到,被些許誤會耽擱了!”
他們極力為莎車王辯解,將“被生擒”包裝成“計劃中的小意外”和“對漢軍的絕對信任”,試圖將三人捆綁成一個整體,共同分享“棄暗投明”的政治資本。
劉盈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三位演技精湛的國王,眼神平靜無波,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他懶得去拆穿三王各自的小心思,以及追究之前的首鼠兩端。
西域初定,穩(wěn)定壓倒一切。
“好了!
劉盈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打斷了兩人的“表忠”,“過往之事,朕不想深究。莎車王,你起來吧!
莎車王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起身,額頭上的冷汗都來不及擦。
“你們?nèi),今日開城有功,過往之事,可算將功補(bǔ)過!
劉盈的目光掃過三人,“從今往后,爾等之國,當(dāng)遵循大漢律法,奉行大漢詔令。朕可保爾等國民安居樂業(yè),商路暢通,富庶殷實!但若再生異心……”
劉盈沒有說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說明一切。
“謝陛下隆恩!臣等定當(dāng)恪守漢律,永世效忠!”
三人如釋重負(fù),連忙再次叩首謝恩。
莎車王更是激動得渾身發(fā)抖,劫后余生的慶幸壓倒了所有屈辱。
莎車王很快開竅,明白自己必須拿出更多“誠意”來彌補(bǔ)之前的“失誤”。
他立刻主動請纓:“陛下!小王深知匈奴賊子在城中囤積了大量搜刮來的財貨珍寶,愿為陛下引路,獻(xiàn)與王師!此乃冒頓老賊不義之財,理當(dāng)歸于天朝!”
很快,在莎車王的指引下,漢軍士兵打開了數(shù)個隱秘的府庫。
堆積如山的金銀器皿、寶石玉器、珍貴皮毛、西域特產(chǎn)……琳瑯滿目,看得人眼花繚亂。
漢軍將士們臉上露出了笑容,看向莎車王的眼神也緩和了不少——這家伙雖然倒霉,但還算識相。
大宛王見狀,豈肯落后?
他深知劉盈愛馬,尤其聽聞過漢武時代對大宛“天馬”的渴求。
他立刻上前一步,朗聲道:“陛下!小王國中別無長物,唯有寶馬尚可入眼!今獻(xiàn)上純種大宛良駒三千匹,以供陛下驅(qū)馳!愿陛下龍體安康,大漢國運永昌!”
三千匹大宛馬!這幾乎是傾國之力了!
大宛王為了在新主子面前博個好印象,可謂下了血本。
疏勒王看著兩位“盟友”的表演,心中冷笑一聲,暗道:你們還是太嫩了!他深吸一口氣,做出了一個讓莎車王和大宛王目瞪口呆的決定。他再次深深拜倒,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決絕:
“陛下!疏勒國小民寡,仰賴天威方得保全!小王自知才德淺薄,不敢再僭越王位!懇請陛下廢黜疏勒王號,改設(shè)郡縣!小王……不,臣,愿為大漢一郡守,為陛下牧守一方,永鎮(zhèn)西陲!此乃臣與疏勒舉國上下之夙愿!”
這廝直接放棄了國王的獨立地位,甘愿降格為大漢的一個郡守!
莎車王和大宛王瞬間懵了!心中狂呼:這老小子!太狠了!太不要臉了!這等于把整個國家和自己完全綁死在大漢的戰(zhàn)車上,徹底斷絕了任何退路和獨立的念想!
但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劉盈看向疏勒王的眼神,明顯多了一絲欣賞。
“哈哈哈!”
劉盈朗聲大笑,大手一揮,盡顯帝王氣度,“爾等拳拳之心,朕已明了!莎車王獻(xiàn)府庫,大宛王獻(xiàn)良駒,疏勒王……嗯,疏勒郡守深明大義!甚好!朕皆準(zhǔn)了!”
他心中明鏡一般。這些“好處”,無論是財貨、馬匹還是名義上的臣服,對他和大漢而言,都只是錦上添花。
真正重要的是,通過絲綢之路,大漢的絲綢、瓷器、鐵器將源源不斷輸入西域,而西域的駿馬、玉石、香料、葡萄美酒也將涌入中原和涼州。
這是一條互惠互利、輻射廣闊的黃金商道!
掌控了西域,就等于扼住了這條財富與影響力的咽喉,劉盈焉能不收?
就在劉盈處理西域善后、志得意滿之際,殿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一身征塵、甲胄上還帶著血漬的李廣,大踏步走了進(jìn)來。
這位威名赫赫的飛將軍,此刻臉上卻帶著一絲罕見的赧然和凝重。
“陛下!末將……末將無能!請陛下治罪!”
劉盈笑容微斂:“李將軍何罪之有?起來說話。”
李廣起身,面帶愧色:“末將率部追擊冒頓殘兵,眼看就要將其合圍,卻突然殺出一支極其精銳的騎兵!他們?nèi)藬?shù)雖不多,但裝備精良,悍不畏死,拼死護(hù)住了冒頓老賊!”
“末將見其接應(yīng)有序,且戰(zhàn)場地形復(fù)雜,恐有伏兵,不敢深追……讓那老賊……跑了!”他說到最后,語氣充滿了不甘。
殿內(nèi)氣氛微微一凝。三位西域國王更是屏住了呼吸。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劉盈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臉上并無太多怒色,反而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跑了?”
劉盈的語氣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淡然,“無妨。窮寇莫追。草原的孤狼,失去了狼群和巢穴,惶惶如喪家之犬,讓他活著,在這廣袤的西域戈壁和草原上東躲西藏,提心吊膽地度過余生,未嘗不是一種更有趣的懲罰!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調(diào)侃和冰冷的遺憾:“只是可惜啊,沒能將這老匹夫生擒活捉,送去長安,與他那兩個‘孝順’的兒子團(tuán)聚。讓他們父子三人,在長安城的市集上,給朕的子民們跳上一支匈奴戰(zhàn)舞,那場面……想必精彩得很!哈哈哈!”
劉盈的笑聲中充滿了勝利者的傲然和對失敗者的極致蔑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