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洛在西郊軍營里一連住了十余日,終于在中秋的前兩日回了府。
兮謹瞧著他人雖瘦了一些,精氣神倒還不錯。
自從兮謹接連救治了平威老將軍府的兩個女眷之后,謝洛在軍中的日子也越發(fā)順風順水起來。
原本捐納的是一個從六品的校尉,如今已經(jīng)成了正六品的都尉。
“祖母很是想你,先去給祖母請個安吧!辟庵斉牧伺闹x洛緊緊擁抱著她的身子,提醒道。
“好!敝x洛說著,握住了兮謹?shù)氖,滿面春風地往太老夫人的房里走去。
太老夫人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孫兒,很是高興,摸著他黑瘦了不少的臉:“你辛苦了。”
“孫兒不覺著苦,相反孫兒樂在其中!
前兩年雖然在崖州軍中也任職,可那時他仍是流犯之身,如今他已經(jīng)脫了罪,在軍中也有了一席之地,他從未像今日這般覺得揚眉吐氣之感。
父親在世時,從不讓他走科舉之路,出于孝道,他也從不曾反駁過。
如今他選擇了從軍,既不違背父親生前的訓導,又能實現(xiàn)自己的抱負,再好不過了。
“祖母,孫兒原本只想捐納個官來護佑一家老小,可此番在軍中歷練了這么多日,倒是激發(fā)了孫兒心中的志向,祖母,孫兒想成為一名將士,一名可以保家衛(wèi)國的有能之人!
“洛兒……”太老夫人拉了謝洛的手,瞧著他意氣風發(fā)的眉眼,有些話想說,卻又咽了回去。
若是洛兒他父親在世,應當也不忍心阻攔他吧!
他們的洛兒是那般能干的人,若真一輩子將他拘著,他必定會郁郁不得志。
當年之事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多年了,這些年一直都風平浪靜,相信不會再出差錯。
更何況如今的朝廷內(nèi)憂外患,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京城就會被叛軍攻破。
若是洛兒還是一介商人,少不得被欺辱,倒還真不如讓洛兒去試一試,或許能在這個風云際會的時候,搏一份屬于他的天地來。
兮謹在旁打量過太老夫人拉著謝洛欲言又止的模樣,心頭那一絲隱藏多日的猜想又被激發(fā)了出來。
這晚,謝洛和兮謹在太老夫人房里用了晚膳,晚膳后,又陪著兩個孩子玩鬧了一會兒,這才得空洗漱了一番,和兮謹坐在榻上閑話家常。
“謹兒,我謝洛能有今日的成就,少不了夫人在背后幫助!敝x洛握著兮謹瑩白的手,唇角噙著溫柔笑意。
兮謹將兩只手同他的合在一起:“那也是夫君自己能干,若夫君是無能之人,便是老將軍想要提拔你也是不能。”
謝洛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不由得有些沉重:“謹兒,此番南方的叛軍極為厲害,聽聞張將軍已經(jīng)連連吃了好幾場敗仗了,若是在這般下去,只怕叛軍會北上攻打到京城來!
“那么厲害嘛?是誰帶的頭?”
近兩年,燕朝范圍內(nèi)大小叛軍不斷,可大多也都是些不成氣候的小打小鬧,一般情況下,地方兵力便可對付。
即便是像永陵王這般打進京城的,最終也被打得潰不成軍,兮謹不明白,是什么樣的人物,能打敗張將軍?
“南方這兩年不是雪災就是水災,本該是最富庶的地方,稅收也一直是最高的,可這些年苛捐雜稅一樣沒少,糧食收入?yún)s少了一大半,百姓過不下去了,自然就沒了順從之心!
“聽說南方出了個神女教,對百姓所求,皆是有求必應,很快就聚集了一大幫的人,也不知這神女教給百姓使了什么魔障,張將軍帶兵進城時,受到了百姓的圍堵,張將軍怕傷了這些百姓,不敢動用武力,誰知這些百姓竟對朝廷派去的兵動了手,如今南邊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朝廷就沒旁的對策嗎?”兮謹不明白,即便皇上是個色令智昏的,難道滿朝上下就沒個清醒的人嘛?
謝洛搖了搖頭:“皇上沉迷丹藥,整日里連朝都不上,即便底下官員有主意,也無法上達天聽!
兮謹聽聞了這些,不禁有些害怕:“若是張將軍沒能控制住南方的叛亂,京中是否會生亂?”
“謹兒放心,不論發(fā)生什么,都還有我在!敝x洛摟著懷中女子,輕輕安撫著她的后背。
可嘆他們生在了這樣一個亂世,剛回京沒過幾個月太平日子,就又這般生亂,攪得人心緒不寧。
“謝洛,我有一事想同你商量?”兮謹握住他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吳嬤嬤來報說,后日就是婆母的生辰,我進謝家門這么久了,從沒見過婆母,我想……”
“謹兒,母親不會愿意見我們的!敝x洛神色低落地道,“自從母親出家之后,我也只見過她兩回,謹兒就不必費這心思了,只當我與她沒有母子緣分吧!”
“夫君可曾想過,婆母為何這般不喜愛你?”兮謹認真地凝視著謝洛,他分明是那般俊朗好看的男兒,性情也好,為什么作為母親會不喜歡他?
謝洛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幼時,我也曾想方設法想要討母親喜歡,我給她摘花,給她背書,可她總是瞧著我就落淚,后來我就不敢再接近她了。”
“夫君,謹兒有一大膽猜測!辟庵斪绷松碜,“夫君可想聽一聽!
謝洛眸色閃了閃,扯了兮謹入懷:“謹兒,別想那些無用的,我已許久未回家了,只想你陪陪我!
兮謹靠在謝洛懷里,心里已然知曉了幾分,謝洛是那般聰慧至極的人,連她都有所懷疑了,他又如何會不曾懷疑過。
“夫君已經(jīng)猜到了,是嗎?”兮謹輕撫謝洛劇烈起伏的胸膛。
“謹兒,我只想做謝洛,做祖母的孫兒,做你慕兮謹?shù)姆蚓,做萋萋和安哥兒的父親,旁的我不想去想!
其實他很早就開始懷疑過自己的身世,起初的時候,他懷疑自己是父親的哪個外室生的,可后來,姑姑過世,他接手了千機門的一切,雖然千機門上下都瞞著他,可他隱約也從門人們熱忱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什么。
只是這些年,他都故作不知,只有不去深究,他才能繼續(xù)心安理得地做謝洛。
如果哪日知道了自己不是謝家人,那他又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