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具尸體
聞聲,葉鷹和大熊轉(zhuǎn)身向身后看去。
只見翠花渾身輕顫,雙眼含淚,一只手死死地摳著門沿,緊緊地盯著大熊。
見瞞不過去,大熊微微嘆了聲,低沉的說道:“弟妹,還望節(jié)哀,海子兄弟,他,他死了·!”
海子兄弟他死了!
他死了!
翠花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鍋,雙眼一黑,差點暈過去。
“弟妹!”
葉鷹驚叫一聲,趕緊攙扶著翠花。翠花顫著聲,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海,海子,他,他死了?”
大熊默不作聲,只是點了點頭。
見狀,翠花一把甩開葉鷹攙扶的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堅定的說道:“帶我去,我要接我男人回家!”
大熊和葉鷹對視一眼,只好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葉羽凡聽到翠花說要接海子回家,驚喜的跑上前來喊道:“娘,娘親,是阿爹回來了嗎?”
看著孩子一臉的希冀,翠花摸了摸葉羽凡的臉蛋,柔聲道:“嗯,你阿爹回來了。走,咱們一起接你阿爹回家!”
一行四人沐浴在朝陽下,穿過小漁村,向海邊走去。
隔著老遠,翠花就看到海邊圍著許多人,心咯噔一聲,沉了下去。村民們看到翠花,只是輕輕嘆了聲,默默的給翠花讓開了一條路。
春桃扭著細腰,來到翠花面前,拍了拍翠花白嫩的手背,摸了摸葉羽凡的小腦袋,嘆著氣離開了。
“娘,春桃阿姨怎么了?”葉羽凡仰著小臉,驚疑的問道。
翠花看著葉羽凡,深深的吸了口氣,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但并沒說什么。
此時,翠花心里很沉重,看來大熊說的沒錯,海子,海子他…
翠花不敢再想下去,她怕自己再想下去會直接暈倒在這。
透過重重人群,翠花的目光最后落在十米之外的一個老人身上。
老人不是他人,正是這個小漁村最德高望重的六叔公。目光停留在六叔公身上頓了頓,翠花深吸了一口氣,向六叔公腳邊看去。剛才翠花隱約間看到六叔公腳邊躺了個人。
景象一點點映入眼簾,那確是一個人影。
翠花顫抖著身子繼續(xù)向那人影看去,最先看到的是一件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衣服,那是海子出海前,自己熬了幾天幾夜為海子做的新衣服。
見到那件衣服,翠花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
“娘親,你怎么了?”葉羽凡扶著翠花,關(guān)心的問道。
聽著孩子關(guān)切的問候,翠花像沒聽到一般,只是盯著那道模糊的人影。
葉羽凡有些納悶,順著翠花的目光向前看去,突然驚喜的說道:“娘,是阿爹,那是阿爹!”
“咦?娘,阿爹為什么躺在那里?”葉羽凡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阿爹疑惑的問道。
翠花此時哪里能聽見葉羽凡在說些什么,眼睛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到人影,心里有些抗拒,不斷的掙扎著喊道:不會,這一定不是真的,海子,他怎么會丟下我們孤兒寡母不管?
只是,那件熟悉的衣服…
翠花呆呆的站在原地,天地間好像一切都靜止了一般,只剩下她還有地上那道人影。
思緒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那時,翠花還是一個懷春少女,是小漁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好幾戶人家都上門提親。
但,翠花心里早已有了喜歡的人,那就是海子。
出于少女的矜持,翠花一直沒敢表露自己的心意,而那海子也像一塊榆木疙瘩一般,竟沒有看透女孩的心思。
直到,那年的中秋。小漁村的人都是很樸實的,翠花還記得,中秋節(jié)那天,村里所有人都圍坐在一個盛大的篝火前,場面好不喜慶,好不熱鬧。
不知怎么的,翠花下意識的向海邊看去,黑暗中好像有個人影正獨自一人坐在海邊。
翠花定睛細看,隱約間覺得那人是海子。
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注意自己,翠花悄悄的向那人靠近。
走到近前,果然是海子。
翠花悄悄的立在海子身后,眼鏡落在這個男人身上。
在中秋節(jié)的前幾天,海子的父親出海遇到了暴風,不幸死了。
從小沒有母親的海子是由其父一手帶大的,對父親有著一種依賴。父親的去世,對海子來說是一次不小的打擊。原本就有些沉默的海子變得更加寡言。翠花看著身前的男人,心里說不出的心疼。
“海子!贝浠ㄝp聲喚道。
海子有些驚奇的回頭,看到是翠花,眼中一道亮光劃過,轉(zhuǎn)瞬又恢復往日的淡漠。
翠花清晰的捕捉到了海子眼里那道亮光,心知這個沉默的男人也是喜歡自己的,心里不禁泛起一絲甜蜜。
“海子,阿伯走了,你還有鷹子哥,還有大熊哥,還有,還有我!
說著,翠花聲音越來越小,最后聲音只有自己能聽到。
海子有些詫異的看著身前這個女孩,心中有些憐惜。
翠花盯著海子的雙眼,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氣,帶著一絲羞澀,說道:“海子哥,我喜歡你!我想,我想嫁給你!”
說完,翠花踮起腳,在海子錯愕的神情中親了海子一口,帶著少女的哀怨嗔道:“真是個木頭!”
說完,便向火光處跑去。
海子用手撫摸著被女孩親過的臉頰,一時間有些傻了。突然,海子咧嘴憨憨一笑。
從那天起,海子像重獲新生般變了個人。最終,二人如愿以償,成了親。
時間,過的真快,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八年了。
回想著這八年來的點點滴滴,翠花眼睛濕潤了,淚珠像斷了線一般,傾瀉而下,在陽光照閃爍著奪目的色彩。
“娘,你怎么哭了。”葉羽凡有些委屈的搖晃著翠花的胳膊,一時也跟著哭了。
翠花像失了魂一般,步履蹣跚的拉著葉羽凡向那人影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每走出一步,翠花都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近了,那人近了。
漸漸的,翠花看到了那人的臉。
剛開始,翠花心里還有一絲僥幸,或許是海子把衣服借給別人穿了?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但翠花依舊不敢相信那人是海子,是自己的丈夫,是孩子的阿爹!
直到看到那人的臉,翠花再也堅持不住,撲通一聲,跌坐在了地上,兩眼失神的看向那具尸體。
這時,葉羽凡也看到了,急匆匆的跑過去,晃動著地上那具尸體,大聲喊道:“阿爹,阿爹,你醒醒啊,阿爹,你說過今天要陪羽凡過生日的,阿爹!嗚嗚。”
喊著喊著,葉羽凡大聲哭了起來。
周圍見到這一幕的村民,悄悄的轉(zhuǎn)過身去,抹著眼角的淚花。
翠花癱坐在地上,用手肘挪動著,挪到了尸體身前。
出奇的,翠花沒有哭,只是深情的望著尸體,靜靜的給尸體梳理著頭發(fā),整理著衣衫。
不遠處的葉鷹見了,紅著眼睛嘆了口氣,他明白,翠花死了,心已經(jīng)死了,隨著海子去了。如果不是因為孩子,翠花或許已經(jīng)選擇殉情了。
正在此時,一個村民忽然大聲喊道:“看,那是什么?”
其余人立刻向著那人指得方向看去,只見海面上漂浮著幾具尸體,正隨著海浪起伏不定。
說時遲那時快,已然有四五個青壯年跳進了海里,向幾具尸體游去。
不一會兒,從海里打撈出四具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