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并非久留之地。
來這里之前,顧青寒已經被皇帝任命為四品越騎校尉,很快就要走馬上任,沒有太多的時間耽擱在這里。
吃罷午飯,幾個人回去稍事休息,便又收拾收拾東西即刻啟程。
至于顧青寒說的什么,晚上夫妻一體要共睡一屋,都是在哄騙姜宛,逗她玩兒。
只是姜初身體確實不大好,早晚天氣偏冷時,一定要點燃銅爐取暖才能入睡。
姜宛好不容易和弟弟團聚,寸步不離的守著他,就連晚上也要和弟弟同乘一輛馬車。
搞得顧青寒想要和姜宛說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更不要說占占小便宜,調一調小情。
顧青寒頗有一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
又是長途跋涉三四日,好容易返回京城,顧青寒向長公主稟明情況,便馬不停蹄的入了宮。
在長長的宮道上,他竟然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穿著一身緋紅色的官袍,身姿筆挺,如琢如磨。遠遠看著當真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就算顧青寒身為男人,也不得不感慨他姿容無雙,實在是長了副好相貌。
兩人在距離四五米遠時,秦溫謹站住腳步沖他抱了抱拳:“顧校尉!
顧青寒也淡淡頷首:“秦翰林!
這是兩人第一次面對面說話,語氣都充滿了淡淡的火藥味。
秦溫謹笑容清冷,“宛兒在長寧侯府,還請顧校尉多多照應,等我這邊一切安頓好,便會去府上接她回來!
顧青寒磨了磨牙,這狗男人分明是在挑釁他!
全京城誰人不知,他對身邊的小乳娘愛如性命,任誰敢要覬覦半分,都要拼命。
他就不信秦溫謹不知道!
于是咬牙切齒的笑道:“秦翰林此言差矣,小宛兒在長寧侯府待的不知道有多好,并且她從今往后會長長久久的住在長寧侯府,不勞你費心!
“是嗎?”秦溫謹挑眉一笑:“那咱們就拭目以待!
顧青寒冷哼一聲,邁步就走。
兩人擦肩而過時,秦溫謹壓低了聲音:“我和宛兒青梅竹馬,你拿什么和我們比?有本事你娶她做夫人,我才真心佩服你!
這句話精準的砸在顧青寒軟肋上,他確實暫時沒有辦法娶姜宛為妻。
他緊緊握了握拳頭,胸口劇烈起伏,忽然扭頭去看秦溫謹,就見他眉眼冷然,大步離去。
顧青寒盯著他的背影看了片刻,才憤憤的繼續(xù)往里走。
他不知道的是,當他的背影消失在厚重的宮門后時,秦溫謹?shù)募绨蛲蝗淮沽讼聛怼?br>
望著天邊白云,凄然的笑了。
他原以為只要自己考上狀元,就可以主宰命運。
哪里知道世事造化弄人,即便走上仕途,因為沒有任何身份背景,他依舊要被人掌控命運,而且還不能有絲毫違逆。
現(xiàn)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求助于師父方大儒。
出宮之后,他坐上馬車,神情落寞。
駕車的小廝探進頭來問道:“秦公子,咱們往哪里去?”
秦溫謹單手撐著額頭,沒精打采:“去別院!
“好嘞,公子請坐穩(wěn)了!
小廝揮動馬鞭,在馬背上抽了一下,馬兒立刻向前奔跑而去。
一刻鐘后,在一個胡同口停下。
秦溫謹跳下馬車,扔給小廝一錠碎銀子:“你在這里等著,我一會兒就出來!
小廝眉開眼笑,點頭哈腰:“沒事沒事,公子你忙,不管多久小人都會等你!
秦溫謹點點頭,舉手叩動門扉。
吱呀,大門打開,正是秦溫謹?shù)拇髱熜帧?br>
他滿面笑容,語帶調侃:“哎呀,狀元郎來了,沒有出門遠迎,真是太失禮了!
秦溫謹勉強笑了笑:“你又何苦打趣我!
大師兄見他神色不虞,不敢再開玩笑,“發(fā)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秦溫謹長長嘆氣:“師父在嗎?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商議!
“在的在的,”大師兄關好院門:“師父在閣樓看書,你自己上去吧,我就不陪你了!
“嗯!
顧青寒行色匆匆,很快上了閣樓。
方大儒身姿端正的跪坐在一張桌子前,手捧書卷,看得津津有味。
趙柔把平南王府所有的藏書都捐贈給他,他簡直如獲至寶,每日埋頭苦讀,都快已經發(fā)展到不理世事的地步了。
直到秦溫謹跪在他腳邊,等了好久,他才舍得放下書籍,轉頭看去。
語氣淺淡威嚴:“你已經做了官,以后記得要好好為陛下效力。”
“弟子知道!
秦溫謹臉色蒼白:“弟子前來是有件事想要求師父。”
“何事?”
“陛下今日叫弟子進宮,是想要把郡主許配給弟子,可是弟子已經有了心愛之人,不愿意違背誓言,還請師父出面,叫陛下打消念頭,弟子在這里先給師父磕頭了。”
“郡主?趙柔那丫頭嗎?”
方大儒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丫頭又是捐贈書籍,又是捐贈銀子,感情是看上了自己這個最得意的門生。
為了能夠如愿嫁給秦溫謹,竟然還不惜說動陛下親自出面保媒。
嘖嘖,這份決心,這份毅力,要是放在讀書上面,絕對能考上狀元。
可惜她身為女兒身了。
不過……
方大儒上下打量著秦溫謹,捋了捋胡須。
不得不說,趙柔丫頭的眼光實在好,一眼就挑走了個最拔尖的。
這兩人一個有才又有顏,一個有顏又有財,確實是珠聯(lián)璧合,天賜良緣。
俗話說的好,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他接受了趙柔那么多的好處,自然要替她說話。
“你說你有心上人,能不能告訴師父,你的心上人年齡幾何,家住哪里,家中有幾口人,父母做什么營生?”
“這……”
秦溫謹張了張嘴,好半晌才艱澀回答:“她……父母雙亡,只剩一個弟弟……”
“哦,原來是名孤弱女子,這原也不算是什么事,那她現(xiàn)在住在哪里?靠什么為生?你們訂有婚約嗎?婚契在哪里?能不能拿出來給為師看一看?”
方大儒和顏悅色,全然是一副為秦溫謹考慮的模樣。
其實私下里早已打起了算盤,想來弟子的這個心上人家境貧寒,應該沒什么見識,如此,打發(fā)起來就不費什么勁了。
秦溫謹垂首苦笑:“她……她的父母被人迫害至死,賣進長寧侯府做乳娘,弟子已經承諾過她,等高中狀元就會為她贖身,娶她為妻。師父,我們兩人本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若不是她家突然發(fā)生變故,只怕兩家早就已經換了庚貼了,弟子一直心悅于她,實在不愿另娶別人,還求師父成全!
方大儒指節(jié)在桌面上敲了幾下,最后確定。
“也就是說,你和這名女子并未定有婚約?”
“是。”
方大儒長長舒了口氣,這下更好辦了。
他的弟子這樣出色優(yōu)秀,別說是個郡主,就連當朝公主也匹配得了。
那女子身份卑賤,還是個乳娘,若是秦溫謹娶了她,不僅會被人嘲笑辱罵,可能還會阻礙仕途發(fā)展。
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秦溫謹娶這個女子為妻。
要娶,也是得娶趙柔那樣有身份有背景,還有皇帝那顆大粗腿能夠抱的女子,才是最好的選擇。
方大儒盯著秦溫謹,猛然變了臉色。
啪!重重拍擊桌面,厲聲呵斥:“你糊涂!”
“你只顧著自己的情深義重,可曾有一丁點為你的父母考慮,為你的師父我考慮?”
“你寒窗苦讀十幾年,好容易考上狀元,出人頭地,難道就為了你所謂的感情,要竹籃打水一場空全部付諸東流嗎?”
“不要告訴我,你憑著自己的努力能夠在仕途上越爬越高,在官場上如果沒有人扶持提拔,你這個狀元郎什么都不是!”
“更何況,你知道違抗圣命是什么結果嗎?輕則丟官罷職,重則滿門抄斬。你想讓我和你的父母一把年紀替你承擔這樣的風險嗎?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