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寒從姜宛腰間取下一枚瓔珞,插在匕首尖上,隨手一甩。
噗!
深深扎入窗外的樹干之上,伸出手指點了點,“喏,只要你幫她把這個拿回來,我就答應你的要求。”
獨眼龍哈哈大笑:“老子還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考驗,原來就這個?你怕不是在逗老子玩兒吧?咱們可說好了,只要老子拿回來,你就把這個娘們送給老子玩兒!
顧青寒含笑點頭:“嗯,沒問題。”
獨眼龍大步走向屋外,墊高了腳尖去拽匕首。
奈何刃尖插得極緊,他一下子竟沒有能拽出來,于是繼續(xù)用力。
如是幾次,終于叫他拔了下來,得意洋洋遞給顧青寒。
“不錯不錯!
顧青寒懶洋洋一笑,將匕首塞入姜宛手中,握著她的手臂往前一送。
噗嗤!
鋒利的尖刃刺入獨眼龍柔軟的肉體中,直入心臟。
獨眼龍震驚的瞪大獨眼,喉頭咯咯作響,身體抽搐了幾下,氣絕而亡。
偏偏顧青寒眼中閃爍著殘酷的笑意,繼續(xù)攥著姜宛的手臂攪動了兩下。
溫熱的鮮血濺了姜宛滿臉,讓她的視線都變得一片猩紅。
被迫看到有人被虐殺的恐懼,昨夜險些讓人強奸的恐懼,今日親手殺人的恐懼……
完完全全堆疊在一起,讓姜宛本來就繃得極緊的那根弦,徹底斷裂。
她眼前一黑,整個人直直向后栽去。
幸虧顧青寒就在身后,急忙用雙臂攬住了她。
“這是……嚇暈了?”
顧青寒微微皺眉:“膽子也太小了吧?”
墨衣把姜宛安頓到床上,探手把脈,聞言忍不住冷笑。
“說姜娘子膽子小,有本事你把這一臉的血糊到你的阮大姑娘身上,看看她會是什么反應?”
顧青寒悻悻然:“我只是想讓她親手報仇!
“你快算了吧!親手報仇?我看你是想把她親手送走!”
墨衣氣得七竅生煙:“她本來就驚嚇過度,氣血虧損,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哪里吃得住你送給她的這個驚喜?”
“你的意思是她的脈相不太好?”
“豈止不好,而是很糟糕!想必那夜看到咱們殺人,就已經(jīng)把她嚇到了,若是那時病上一場,發(fā)散出來,反倒是件好事,F(xiàn)在……”
墨衣?lián)u頭嘆氣:“郁結于心,恐懼入骨,只怕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噩夢不斷,且得好好將養(yǎng),再不能受任何刺激了!
顧青寒陷入沉思:“我一直以為她就像株狗尾巴草似的,看著的嬌弱,實則堅韌不拔……”
墨衣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那還不是因為她沒有人疼愛,你見過哪個有人嬌寵的女子會這般堅強?”
他長長嘆口氣:“我們生來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習慣了被人奉承,被人伺候,卻不曾想過生活在底層的這些人,一個個都有血有肉!
“若非經(jīng)歷過困苦,又常常聽盈月和我講述底層百姓的苦難,我從不知他們?yōu)榱嘶钕氯ィ谷粫菢拥碾y。”
顧青寒喃喃自語:“怪不得阿嫵總是向我哭訴……”
墨衣抽了抽嘴角,已經(jīng)完全被他的腦回路打敗了。
他從隨身攜帶的醫(yī)藥箱中取出銀針,給姜宛扎過穴位,又硬生生灌了兩副湯藥。
顧青寒盯著昏迷不醒的姜宛,明顯有些焦躁。
“她為什么還不醒?是不是你扎壞了她哪里?”
墨衣淡淡撇他一眼:“醒過來做什么?再讓你把她嚇昏過去?依照她目前的精神狀況,昏睡不醒才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顧青寒有些遲疑:“那我還需要服用她的乳汁和血液嗎?”
“我勸你做個人,你幾天不喝這些死不了!
顧青寒苦笑一聲:“說的好像我愿意如此折騰她一樣,你不知道,每次她對我予取予求時,我心里都有一種負罪感。”
墨衣冷哼:“看不出來,反正我覺得她到你身邊伺候你怪倒霉的!
顧青寒摸了摸鼻子,無可辯駁。
安頓兵力還需要兩三日的功夫,為了方便照顧,顧青寒索性將姜宛安置在了自己的住處。
果然不出墨衣所料,當天晚上姜宛就神情痛苦,在睡夢中不斷掙扎,輾轉反側。
“爹,娘,阿宛好想你們,這人世間太苦,你們帶我走吧!”
“小初,小初……你們別打他了,我什么都答應你們,我去長寧侯府,我去做乳娘……求求你們放過小初,他才五歲!”
突然,她凄厲的慘叫了一聲,仿佛在睡夢中經(jīng)歷著巨大的折磨。
“江志達,我要殺了你,我殺了你!就算是做鬼,我都不會放過你!”
她嬌小的身體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細細密密的汗珠沿著嫩白的脖頸流入衣襟之中,揪著衣領急促喘息,似乎下一刻就要陷入窒息。
顧青寒急忙將她扶起,往她體內(nèi)輸入一股溫和的內(nèi)力。
過了好久,姜宛才重新沉沉睡去。
望著她如初生嬰兒般純潔嬌嫩的臉,顧青寒十分自責。
她伺候了他這樣久,他竟然從不知她的身世如此凄苦。
難道真如墨衣所說,不喜歡便不在乎嗎?
可他明明能感覺到,當她待在自己身邊時,他心中其實是歡喜的。
而且久未見面,他也會有所牽掛。
或者,這只是一種習慣?
算了,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小乳娘,等自己體內(nèi)的毒完全解除,還是放她出府,和她的情郎雙宿雙飛去吧。
不過,在此之前,他倒是可以考慮給她送一份大禮。
馬不停蹄安頓好隘口的一切,留下玄甲衛(wèi)暫時鎮(zhèn)守,顧青寒便帶著墨衣和劉超一起離開。
其間,姜宛斷斷續(xù)續(xù)醒了幾次,又都昏睡過去。
進入京城,顧青寒讓長山先把姜宛送回長寧侯府,他則進攻面圣,匯報軍情。
為了不叫人知道顧青寒的行蹤,長山特意換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一路朝長寧侯府駛去。
路過一家藥鋪時,他想起墨衣的叮囑,便停下馬車,進去抓了一副補氣養(yǎng)血的藥材,出門時不小心被一名容貌俊朗的書生撞上。
“抱歉抱歉,我走得太急沖撞了先生,還請先生見諒!
長山自來對讀書人頗有好感,因此態(tài)度格外客氣。
書生雖然神情憔悴,還是禮貌的搖了搖頭。
“無妨,原本也是我精神恍惚,和你無關!
接著隨口問了一句:“這位兄弟是給你家女眷抓藥嗎?”
長山撓著頭,嘿嘿一笑:“不是我家女眷,是我家公子的女眷……不對,其實算是乳娘。”
大戶人家多半都會為幼子聘請乳娘喂奶,書生不以為意,點點頭,正準備跨步邁入藥鋪。
這時,一陣風吹來,將轎簾吹的半開,隱隱約約露出姜宛半張嬌顏。
書生心頭一跳,正要仔細再看,轎簾已然垂落,將里面的女子遮蔽的嚴絲合縫。
書生心頭啞然,以為是自己思念過度生了幻覺,邁步走入藥鋪。
倘若姜宛如此時醒來,定然能夠認出,書生就是她放在心中相思相念的秦溫謹。
可惜他們中間隔著一道轎簾,就仿佛間隔了萬水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