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方丈院內(nèi)樸素的大門閉合。
此刻端坐于木屋中心處的了慧,也緩緩閉上了眼。
隨著了慧閉上眼,遮蔽天機的陣法,瞬間催動。
佛紋開始在方丈身上蔓延,原本有些年老的肌膚,以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得光滑。
猶如返老還童的仙跡,出現(xiàn)在了僧人身上。
方丈放空心緒,把少林的存續(xù)問題,徹底的埋入了心底。
他已經(jīng)囑咐了釋語,自己破血如果失敗,少林該如何行事。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盡人事,聽天命。
僧人一如當(dāng)年,說干就干,劇烈的疼痛,從脊背開始蔓延。
先是每一滴氣血,都開始沸騰,而后,經(jīng)脈寸斷,緊接著,骨骼開裂。
神識也開始被氣血撕裂,破血,會讓神識被氣血同化。
破血之后,攻防一體,完全依靠自身體魄,神識方面的殺招,只要敵人的魂魄強度,不強于自身體魄,一切手段都是浮云。
軒轅氏對這方面最有感觸。
曾經(jīng)他就想過從魂魄方面入手,讓兵主吃個大虧。
結(jié)果就是挨了一頓毒打。
兵主那一次少見的留手了,因為他也搞不明白,軒轅氏想干什么。
“破血...也要問心?”
僧人額頭冷汗不停滴落,眼前一陣恍惚,熟悉的景象,讓他緩緩閉上了眼。
沒什么好看的。
不過,問心關(guān),可不是閉眼就能躲過去的。
對于體修來說,問心關(guān)的出現(xiàn),是家常便飯。
走其余大道的,終其一生,遇到的問心關(guān)都不會超過九次。
而體修,前面可以加個十,體修每一次突破,都是身心的蛻變,對于心性的要求,自然更高。
當(dāng)然,這是體修們自己對外界的說法。
實際上,體修每一次突破,都得重鍛自身,等于半只腳踏進鬼門關(guān)。
因此,走馬燈對于體修來說,也是家常便飯了。
是的,雖然重鍛自身導(dǎo)致浮現(xiàn)一生記憶,對于體修來說,對心性確實有好處,但這本質(zhì)上,是走馬燈。
外界,僧人的樣貌,慢慢變得衰老。
氣血緩緩溢散,武尊浩瀚的本源,也被緩緩排出體外。
不過這些本源,溢而不散。
破而后立,加上這股本源,實力立馬能再上一個臺階。
當(dāng)然,如果沒能走過,自然是身死道消。
......
了慧,封存在心中最深處的記憶,緩緩涌出。
“為什么是了慧?”
“了空的天賦也不差,而且性子更靜!
“了慧太桀驁,我不喜歡!
面容溫和的高僧,看著自家?guī)熜,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隨著景象從腦海躍出,熟悉的聲音,讓僧人嘆了口氣。
依舊是方丈院,只不過了慧記憶里的方丈院,一直都是亮堂堂的。
了慧又看向躲在木屋外偷聽熟悉身影,有些怔愣。
當(dāng)年,躲在門外偷聽的少年,對于能夠成為方丈一事,還是很期待的。
“師父當(dāng)年,說了什么來著?”
記憶太過久遠,久遠到身為武尊的了慧,都有些記不太清了。
“了慧才有可能,帶著少林走出困境。”
“了空...了禪,都沒有這個資格!
師父的聲音,打斷了沉思的了慧。
“師父,我恨你!
了慧聽到這話,笑了。
合著他有點能耐,就活該受這罪?
“我不覺得。”
凈寧的師弟,很明顯不這么認(rèn)為。
“拯救腐爛的世道,需要的不是霸王!
“而是赤帝子。”
凈寧看著自家?guī)煹,突然大手一揮。
只見,了慧帶著了空了禪還有一大群少林弟子,討伐土匪的一幕,出現(xiàn)在屋內(nèi)。
“你們怕不怕,怕就往后撤,等我把陣符埋進去,把這群王八蛋都給炸死!
了慧一邊掏出符紙,一邊安撫著身后的師弟們。
“師兄,帶著大家,再沖一次吧。”
了空看著最前方的背影,有些忐忑的心,莫名的,靜了下來。
“這群坑貨,只會拖我后腿!
了慧看著熟悉的一幕,揉了揉眉心。
后面,他帶著師弟們沖了最后一次,這群家伙,武器都拿不穩(wěn)了。
最后還是他,拿著陣符沖進中心,捏碎陣符自爆。
結(jié)果就是,他躺了整整一年。
還不如他自己埋呢,起碼還有機會全身而退。
“倒是挺適合現(xiàn)在的我!
了慧想到這里,釋然的笑道。
這一次,面對皇朝,確實只有他自己了。
不過,了慧的心境,依然平靜如水。
“了空接受不了少林,他只會讓少林以一個驚人的速度崩毀!
“少林不止有外憂,內(nèi)患一樣嚴(yán)峻!
“了空也好,了禪也罷,讓他們繼位,下場大概率是被空字輩密謀暗殺!
“好一點,也是自己佛心崩裂,身死道消。”
“只有了慧,可以掌握少林!
凈寧看著自家?guī)煹,語氣不疾不徐。
“但,了慧那小子,不太信佛。”
高僧聞言,嘆了口氣。
“重情,就夠了!
凈寧眼底閃過一絲不忍,說出的話語,卻有些殘酷。
“師兄,這樣好嗎?”
高僧聞言,眉頭緊鎖。
他只是不想了慧當(dāng)方丈,不是跟了慧有仇。
怎么師兄這當(dāng)師父的,跟了慧那小子有仇一樣。
景象,緩緩黯淡了下來,更為劇烈的痛楚,從心口處涌現(xiàn)。
了慧眼神一凝,自己的佛心,開裂了。
漆黑的神識之中,忽然浮現(xiàn)了截然不同的兩幕景象。
左邊,是土匪事件之后,剛剛養(yǎng)好傷的少年僧人。
少年僧人跑到山林的山門前,他的師弟們,早就等候多時了。
“師兄!帶我們,再去行善吧!”
暖陽之下,了禪與了空,笑容純凈又美好。
“好!
少年僧人同樣揚起了大大的笑臉。
可,下一刻,了空了禪,便化為了清空清禪。
“師兄,你騙人!
清空離開前,只是回頭看了眼了慧,眼神之中,有痛苦,但更多的,是失望。
簡單的一句話,卻晶瑩的水滴,從眼角滑落。
水滴摔落在漆黑的神識之內(nèi),化為一朵透明的蓮花,悄然綻放。
此刻,位于左側(cè)的僧人臉頰,劃過一滴淚。
但,位于右側(cè)的方丈,表情卻是無比的沉著。
“少林方丈,居然跟密宗聯(lián)手嗎?”
“可,您不是......”
心凈的身影,出現(xiàn)在右側(cè)。
方丈看著心凈臉上,那熟悉的,大失所望的模樣,只是落寞的垂下眼簾。
接著,僧人與方丈,同時開口。
“魔教不除,我不為人!
“百姓在受苦,這種天下,都能叫盛世,那這天下,藥石無醫(yī)!
“以后在少林的地界上,誰敢對百姓出手,就等死吧!
“隋帝何不自刎,以安天下?”
“佛祖?我未嘗不可!
自信無比的僧人,在陽光下,身上的袈裟,猶如戰(zhàn)袍,意氣風(fēng)發(fā)。
“密宗,可用,不可留于中原!
“慈恩寺那事...壓下去吧,別讓道門抓到了把柄!
“俗家弟子,可以招納,現(xiàn)在戰(zhàn)力不夠了!
“品行無所謂,道佛之戰(zhàn)可不是那么好活下來的,如果有天才幸免,再正式收歸山門!
方丈的氣勢沉穩(wěn),身上袈裟襯托得其充滿貴氣,掌握著天下頂尖勢力,每一步都足夠狠辣。
兩道身影,一道身影走出少林山門,一道走入方丈院落。
兩道身影唯一相同的,或許就是,只留了一個背影,給自己。
此刻,景象定格。
景象分開,兩道虛影之后,是無盡的黑暗。
完全相反的兩條道,背道而馳的本心。
人可以有很多面,但水火不容的兩面,是不可能同時存在的。
佛心開裂的程度,加大了。
一片漆黑的路,好像在宣告著什么。
外界,原本年輕的僧人,再次變回老者模樣。
甚至,有了一絲絲皮包骨之勢。
猶如枯木。
神識內(nèi)的人,突然笑了。
有些悲傷的笑聲,回蕩起來。
接著,身影動了。
身影走向了兩道景象中間的漆黑大道。
下一瞬,景色浮現(xiàn),枯葉飄落。
“我...無姓沒名,一路走來,也只有名為了慧的法號!
“我恨少林,也恨師父!
“但,這里終歸是我的根!
“哪怕無力抵擋大勢,但,總得試試!
“無非報恩罷了,如果不是凈寧。”
“在一個平凡的雨天,我早就該死去了。”
名為了慧的僧人也好,方丈也罷,穿過了兩道景象。
僧人與方丈的意境,都被其吸收,背負(fù)。
在了慧的身后,還有被陰影覆蓋的少林,漆黑如墨。
“來吧,讓我好好面對自己一次!
佝僂著身影的身影,緩緩?fù)χ绷思贡场?br>
僧人是他,方丈也是他。
好的是他,惡的也是他。
“了慧?了慧!
隨著這句話落下,神識之內(nèi),突然有暖陽灑落。
就連漆黑如墨的少林,都有了幾分色彩。
外界,了慧的身影徹底干枯了下來。
是枯木逢春,還是生機盡絕。
這位僧人,似乎胸有成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