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周對法顯的來信毫不意外，或許是因為天才惺惺相惜的緣故，他和法顯一見如故，關(guān)系極好，離開大和城后聯(lián)系也不曾斷絕，平均每個月都有信件來往，探討修行各道。
撕開信封，翻看信上的內(nèi)容。
“法顯來長安了？”
這封信不是很長，謝周很快看完，有些驚喜。
法顯在信上說大興善寺要在臘月中旬召開一場佛會，他會代蘭若寺前去參加。
信是上個月寄來的，算算時間，這會兒法顯應該已經(jīng)來到了長安城。
謝周不急著去大興善寺找他，把信收好放進抽屜里，去到云居峰做了回山報備。
無盡云霧籠罩著這座山峰，不論季節(jié)天氣如何，云霧終年不散，故名云居。
今日值守記錄的是個少年弟子，看到謝周格外驚喜，一口一個謝師兄的喊著，視線卻不自覺地往謝周身后瞟。
謝周知道，他是在找紫氣東來。
紫氣東來對于青山的意義遠不止掌門佩劍那么簡單，還承載著歷代青山的意志。
謝周被花小妖和毒咒截殺，生死關(guān)頭召喚紫氣東來才得以破局。
當時一道泛著紫意的凌厲劍光從逍遙峰出發(fā)，割裂云層往東南而去，那一幕場景被很多弟子看在眼里，深受震撼。
加上內(nèi)廷司刻意散播紫氣東來在謝周手中的消息，想要在青山引起內(nèi)亂。
于是乎，所有青山弟子都知道姜掌門提前把劍傳了下去，確定了繼承人。
這個繼承人就是謝周。
對于這件事，那些上了年紀的執(zhí)事和長老們意見極大。
但年輕一代卻沒有多少怨言，最多是在私底下發(fā)幾句牢騷。
之所以會有如此分歧，是因為執(zhí)事和長老們不滿于姜御的強勢，想借機挑姜御的毛病，為自己這一脈爭取到更多利益。
而在年輕弟子中，人緣最好的是方正桓，境界最高的是東方月明，這倆人都沒意見，其他人更不會有意見了。
事實上，東方月明一心修行，從來都沒想過當掌門這種費心費力的麻煩事。
方正桓雖然長袖善舞，但自認修行天賦不夠，將來無法服眾。
兩人縱觀青山，早就統(tǒng)一看法，謝周便是最適合接任掌門的那個。
在這段時間里，東方月明和方正桓已經(jīng)替謝周擺平了很多麻煩，剩下的就像姜御在信中交待的一樣，謝周只需要盡快突破就好。
內(nèi)廷司的算盤不了了之。
不過這也就是在青山，弟子們有好勝心卻沒有太強的好斗心，對于權(quán)力看得不是很重。
如果是在世家，或者在那些邪教中，提前確認繼承者必然會引起一陣血斗。
皇家更不必多說，歷朝歷代都會上演的奪嫡之爭就是最好的例子。
……
……
長安城，城東，靖善坊。
坊內(nèi)有一條寬敞的南北向街道，足以三駕并行，道上人來車往，煙塵不斷，很是熱鬧。
不過熱鬧歸熱鬧，但街上并不喧嘩，因為街兩邊不允許擺攤，來往行人也都是輕言輕語，看起來顯得有幾分肅穆。
出現(xiàn)這一幕的原因在于這條街名叫興善街，而在街道中央，有一座寺廟。
這便是大興善寺。
大興善寺曾是前朝皇家寺院，也是佛門八宗之一的“密宗”祖庭。
僅從紙面上來看，大興善寺的地位甚至比蘭若寺更高，可與少林等同。
寺內(nèi)有空海、空覺、空定等著名高僧，更有住持空普大師。
空普大師不僅佛學造詣深厚，論修為也是佛門數(shù)一數(shù)二的強者。
據(jù)說內(nèi)廷司蔡讓賴以成名的龍象神功，便是跟著空普大師練成。
此時此刻，大興善寺前殿內(nèi)，有位須發(fā)灰白的老者虔誠敬拜，將香放進香爐。
老者穿一身尋常布衣，面容枯槁，臉上皺紋深得宛若溝壑。
上過香后，老者低頭走出殿門。
大興善寺分前后兩殿，寺廟崇廣，廟塔眾多，實屬京城之最。
前殿是香客們上香的地方，后院則是僧人們念經(jīng)吃齋，以及個別香客尋求開解的地方。
老者顯然沒有請?zhí)�，趁著守門的僧人不注意，悄然朝后殿走去。
寺廟深處草木幽深，風景極好，老者行走在林蔭小道上，心里默念了一句菩薩恕罪。
轉(zhuǎn)過幾個彎后，老者注意到前方不遠處的樹林中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有個年輕僧人盤膝而坐，膝上放著一本書，正看得津津有味，嘴角帶著似有似無的笑容。
僧人眉眼端正，眼眸明亮，就好像山間的湖水般清澈鑒人。
老者腳步微頓，視線被年輕僧人吸引，心想真是好俊的一個和尚。
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年輕僧人抬起頭，看著他說道：“老先生從何處來？”
老者本想隨便說個地方，可當他與年輕僧人對視時，卻不忍說出欺騙的話來。
“我在長安住了二十多年�！�
老者最終說道。
這句話的意思是，他本來就是長安人，不存在從何處來的問題。
卻聽年輕僧人說道：“聽老先生的意思，您似乎離開過很久�！�
老者點點頭說道：“確實�！�
“既已離開，何必再來？”
年輕僧人說道：“老先生還是回去吧，空普住持正在譯經(jīng)，不方便接見外客�！�
老者當然不會回去，心想譯經(jīng)又不急于一時，完全可以暫停，怎么就不能接見外客了？
可剛走出沒幾步，老者忽然停下腳步，琢磨出幾分不對勁來。
自己分明什么都沒有說，年輕僧人怎么就知道他是來找空普的？
此外，年輕僧人這句“既已離開，何必再來”怎么聽都透著幾分怪異。
老者沒有去找年輕僧人對峙，深呼吸一口氣，把疑問拋諸腦后，穿過樹林，來到空普居住的靜室。
靜室沒有關(guān)門，身披袈裟的空普大師坐在對門的蒲團上，書案上放著幾本經(jīng)書。
看到走過來的老者，空普停下譯經(jīng)，和聲說道：“不知施主來此何故？”
老者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說道：“老和尚，是我，張季舟�！�
空普微微一愣，很快反應過來，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位故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