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立在墻頭的腦袋,竟是一個五六歲的黃毛丫頭。
她圓嘟嘟的臉蛋像個粉嫩的蘋果,一雙大眼睛清澈明亮,睫毛忽閃忽閃的,透著孩童的天真無邪。
然而,那本該紅潤的小嘴卻微微上揚,掛著一抹讓人捉摸不透的詭笑。
她扎著兩個羊角辮,發(fā)梢隨風(fēng)輕輕晃動,幾縷不聽話的碎發(fā)拂過額頭。
“這女娃是六合八荒?”我心頭猛地一顫,目光直直地與那丫頭對視。
“嘻嘻,你們壞了規(guī)矩啦!嘻嘻嘻!”
那丫頭見我們無人回應(yīng)她,倒也絲毫不惱,繼而重復(fù)起先前說過的話。
她的聲音聽上去俏皮淘氣,可在這寂靜的氛圍中顯得尤為突兀。
丫頭就這么傻樂呵地對著我們笑,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詭異,讓人心頭不禁泛起絲絲寒意。
我沉思片刻后,也擠出和藹的笑容開口道:“你說我壞了規(guī)矩,可是你也一樣啊,晚上不準(zhǔn)出門,你這會兒不也在外邊兒嗎?”
“姐是小孩,規(guī)矩是說你們大人,我們小孩可沒事兒!
聽著丫頭的話,所有人的面色都變得極其沉重。
“相公,她似乎沒有氣息!崩钊逑娴穆曇翥@進我的腦海里。
沒有氣息?
如果六合八荒可以變化成任何東西,那將自己的氣息變沒也不是什么難事吧?
她見我依舊沉默不語,于是乎挪動著腦袋,趴在墻頭搖頭晃腦地說道:“嗯……嗯……你要是請我吃糖,我可以幫你們保密哦!
看到她腦袋動起來的那一刻,我這才恍然驚覺,吳家大院的墻足足有三米左右的高度。
這小丫頭片子居然能夠這般輕松地將頭伸進來,并且還能自如地挪動。
原本大家下意識都以為她是踩著梯子之類的物件,可如今她的腦袋竟然可以隨意平移,這是不是意味著她正站在墻外!
我目光深沉地望著墻頭的那顆小腦瓜,以及其下面那堵已然禿嚕皮的灰墻。
我實在是沒法想象,一個尋常小孩的腦袋,下身居然會有三米多高!
除非她是飄著的,或者說她的身體構(gòu)造跟怪物似的。
“嘻嘻,喂,你別盯著我看,你到底有沒有糖。磕阋菦]有,我可是要喊人來啦!”
丫頭見我遲遲不說話,就鼓著小腮幫子,一副生氣又有點撒嬌的模樣。
“給給給。”我摸了摸口袋,驚慌失措道:“誒呀,糖沒在身上,你等會兒哈!
我依著她的話語把話說下去。
緊接著我側(cè)著身子,對著身旁的吳二明交代了幾句。
聽聞我的話,吳二明從最早的仇憤,到看到小女孩的驚慌,如今臉上滿是深深的恐懼。
我將道鈴和一張神行符塞進他懷里,他這才顫顫巍巍地點頭,轉(zhuǎn)身朝屋內(nèi)走去。
選他,只因他是隊伍里唯一的凡人,即便消失在視野里也不會讓人起戒心。
“他去給你拿糖,這下滿意了嗎?”
“那還差不多!毖绢^嘻嘻一笑,一副得逞的面孔。
此時,李儒湘的秘法傳音再度傳入我的耳中:“相公,干脆讓妾身直接動手吧!
“咳咳!蔽铱人砸宦暢⑽u頭,隨后朝著丫頭滿臉堆笑道:“等也是等,我們聊會兒天吧?”
“好呀,我最愛跟人聊天了!毖绢^天真爛漫地笑道。
“你是哪家的娃娃?進村的時候我瞧見了幾個孩子在池塘邊玩,也沒見著你?”
“他們說我是老土的孩子,可我覺得自己不是,老土的胡子這么長,長得這么丑,跟我一點也不像!”
丫頭的回答令我不禁心生迷惑,老土?這是誰?
“哦?是嗎?好像不是吧……我看你跟老土長得挺像?”
在說話的期間,我的一只手已然悄無聲息地緊緊握住了龍鱗匕首。
聽聞我這話,丫頭天真可愛的笑容驟然消失,一個勁兒搖頭,頭上羊角辮劇烈擺動,在院內(nèi)昏黃燭火映照下,頗像竹林中夸張扭曲的竹根。
“你這人真不老實!老土長著四條胳膊,六只眼睛,張嘴吃糖的時候有著兩根舌頭,而且他連腿都沒有,你瞧瞧我跟他哪像了?”
聽到一個小女娃說出這種,在場之人無一例外感到陰風(fēng)陣陣。
她嘴里的“老土”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起碼我敢肯定那不是個人!
“小妹妹,你是不是瞎掰?老土哪能有四條胳膊呢?沒長腳又怎么走路呢?”
被我簡單的一句質(zhì)疑,小丫頭頓時更惱怒了,語速也變得急切起來。
“我沒有!我都瞧見了,沒腿難道就沒能走路嗎?老土他褲襠的那條棍子當(dāng)拐杖,一跳一跳地蹦跶的。”
她接著道:“再說了!誰規(guī)定行走就非得要腿!”
她話音剛落,墻的另一邊傳來了吳二明的尖叫聲:“宋大哥!!這死丫頭片子沒有身子!!她就是個腦袋!!”
丫頭猛地朝右扭頭,瞥向吳二明發(fā)聲處,“唰”地掀起一陣妖風(fēng),瞬間消失在墻頭,隨之是吳二明的慘叫。
“啊!”
“快搖鈴!!”我精神瞬間緊繃,咬著牙用力猛踏地面。
我、李儒湘和林樂菱一同飛身而起,如矯健飛鳥,迅速掠過高高的灰墻。
只見吳二明正瑟瑟發(fā)抖地跪在墻根,喉嚨不斷“嗚嗚嗚”哭嚎,聲音凄慘悲切,在寂靜夜里格外瘆人。
“讓他做這事兒還是太勉強了……”
我迅速掃視四周黑漆漆的巷子,猛地奪回吳二明手中的道鈴,快步朝腦袋撇頭的方向追去。
在空無一人且漆黑無比的村道中狂奔,仿若只身陷入了黑暗的泥穴。
黑暗如濃稠的墨汁,緊緊包裹著我,仿佛要將我吞噬。
路旁的高低不平的房屋在黑暗中影影綽綽,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怪物,隨時可能撲出來將我撲倒。
忽然,我感覺后背一陣發(fā)涼,猛地一回頭,只見后方村尾的竹林前,一個人背對著我。
“你跑不了!”
我正想搖鈴,卻見那道背影緩緩轉(zhuǎn)身,這是一張布滿血絲的煞白人臉。
“這……是我自己!?”
看著熟悉的面孔,頓時讓我愣在了原地。
“嘻嘻嘻,你又壞了規(guī)矩啦!”
那個“我”并沒有張嘴,卻發(fā)出刺耳的狂笑,在空蕩蕩的環(huán)境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