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身穿灰色僧袍的光頭,在寺院的各個長廊上徘徊,有條有序地集中在一起,正朝著同一個方向而去。
不少和尚從我身邊經(jīng)過,卻沒有人在意我。
我現(xiàn)在以鬼大仙的狀態(tài)存在,全身透明且能穿墻而行,根本沒有察覺到我就站在大隊人馬的過道上。
“這天都這么晚了,方丈這是召集我們干嘛呢?”有一名雜役弟子抱怨道。
山里人習(xí)慣早睡,哪怕太陽才更下山不久,可只要天黑,山里人都會覺得已經(jīng)進入了深夜。
有一位和尚打哈欠道:“還能干啥呢,聽說今天那新來的瘋子鬧事,聽達摩院的師兄說,方丈當(dāng)場震怒!”
“那他可慘了,方丈這人可是挺小氣的……”
“噓,你還說!小心被黑爺爺聽見了!敝按蚬返暮蜕屑泵μ嵝训馈
“總而言之,得罪了方丈,這事可沒完……”
聽著路過的和尚們小聲議論,我不禁心生疑惑。
“那個瘋子,應(yīng)該說的就是我,沒錯了……”
寺里高人這么多,為了對付我一個人,鬧這么大的陣仗合理嗎?
我覺得有點太過了,不過還是留一個心眼為好。
從和尚們的口中得知,圓心這老禿驢似乎挺小心眼的,這事得先記在心里。
更何況,王闖元神不翼而飛,極大概率是跟他有關(guān)的。
“但是他們口中的黑爺爺是什么?”我不明所以,心中喃喃著。
瞧他們的反應(yīng),難不成這黑爺爺不太像是個“人”。
我先把這一點記在心上,隨即跟在一大群光頭的身后。
我記得他們這個方向,是一個偏殿,之前閑來無事倒也去逛過,平日里似乎很少有人去偏殿。
前兩天跟小和尚吃齋飯,倒是從他口中了解過,偏殿是專門開小會用的。
我的理解是,正事都在大殿上說,而不太能擺上臺面的事則是在偏殿。
看著陸續(xù)進場的和尚,我估摸著,這只是寺里的一小部分的和尚,而且大多數(shù)都是身穿灰色僧袍,黃色僧袍的極少,只有零零散散幾個。
繼續(xù)跟著他們在寺院里回廊上穿行了一小段,我忽然看見庭院的另一邊,也出現(xiàn)了一隊人馬。
他們?nèi)巧泶S色僧袍的和尚,奇怪的是,他們并沒有朝著偏殿的方向集合。
而是朝著寺院的西北方向的盡頭而去。
“我記得西邊是高僧們住的地方,我的住處在寺院的東邊,離那邊都很遠,我之前倒還真沒去過那邊。”
我在岔路口看了看,思索片刻,便一拐,朝著另一隊和尚而去。
走近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隊和尚他們手中都捧著一個木匣子,整整十幾人,十幾個木匣子。
這些和尚跟去往偏殿的和尚不同,他們在途中一句話都沒有聊,反而是挺著急的模樣,加快腳下的步伐。
……
夜幕宛如濃稠的墨汁,沉甸甸地鋪灑在整個大地上。
我如同一只隱匿在黑暗中的幽靈,悄然地跟在那群和尚身后。
他們的身形在那黯淡朦朧的光線里,如同飄忽的影子,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嗯?師弟,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咱們身后涼颼颼的?”
“有嗎?”
“我怎么感覺老是有陣陰風(fēng)在我后背吹來吹去!
“別瞎想,趕緊干活吧,圓安師叔在等著呢!
聽聞著他們的對話,我這才停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待與他們保持一段合適的距離,再繼續(xù)跟著。
這群和尚跟去偏殿的和尚有點不太一樣,他們似乎能感受到氣,雖不算修行之人,但是已經(jīng)比之前和尚強出數(shù)倍。
和尚們沿著一條僻靜安謐的小路緩緩前行,我亦步亦趨地跟著,穿過了一處處迂回曲折的回廊和清幽靜謐的庭院。
走著走著,我忽然遠遠便看見在寺院的一個角落里,有一座屋子靜靜地坐落著。
屋子有天窗,從屋頂上傳出淡淡的煙霧。
一點點靠近時,我好像聞到了一陣淡淡的藥材味。
這群和尚正是朝著那間偏僻的屋子而去。
見他們輕輕推開門,然后魚貫而入,門即將關(guān)上的那一剎那,我隱約瞥見屋內(nèi)擺放著一些造型奇特的器具,還有閃爍著奇異光芒的爐火。
我本想繼續(xù)跟著他們,不過想了想,還是繞到屋子的另一側(cè)窗戶。
方才,他們有提到“圓安師叔”,這恐怕就是五大高僧的最后一個。
如果是那般修為的人,貿(mào)然靠近定然會發(fā)現(xiàn)異樣,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屋內(nèi)燈火通明,燭火其實并不多,但是里頭有好幾座巨大的丹爐,熊熊火焰將屋內(nèi)照得光亮。
許許多多的人影映照在墻壁上,每一頂?shù)t旁都會站著兩名和尚,一前一后拿著一根大木棍對著丹爐里拼命地鑿。
方才那些運送木匣子的和尚,進入屋內(nèi)后,紛紛散開,將木匣子打開并分發(fā)在各個丹爐前堆滿藥材的桌上。
一陣血腥味伴隨著藥材味沖擊著我的嗅覺。
“血木!”
我看著木匣子內(nèi)呈條狀的血木,這才明白過來,當(dāng)初不明所以的那些被加工成條狀的血木都用在這個地方。
與此同時,從屋內(nèi)的里屋中,一個身穿袈裟的男人緩緩走了出來。
他背對著窗戶,我只能看見他那高大而挺直的背影。
那背影在晃動的火光中,竟散發(fā)著一種莊嚴神圣的氣息,仿佛周身都籠罩著一層佛光,有著一種讓人敬仰的得道高僧的味道。
然而,當(dāng)那背影緩緩轉(zhuǎn)身時,我當(dāng)即被驚到了。
和尚的正面與背面截然不同,從正面看去,竟是一位讓人作嘔的癩子頭老頭。
他那光禿禿的頭上布滿了猙獰的癩痕,讓人不忍直視。
他的嘴巴嘟得尖尖的,如同一只怪異的鳥喙,甚至幾顆零零散散的黃牙也肆無忌憚地暴露在外面,那泛黃的色澤在火光下顯得格外扎眼。
更讓我感到可怕的是,他這一轉(zhuǎn)頭,正好目光鎖定在我這個方向!
我心中一陣抖擻,定在了原地。
此時一位披著小袈裟的年輕和尚走到癩子頭和尚跟前,問道:“師父,怎么了?”
癩子頭和尚眉宇緊皺,看著虛掩的窗戶道:“好生古怪……咋感覺有什么東西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