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含著一枚香丸,只是閉目,沒有睡著,鼻尖縈繞著一股甜膩的香氣。
等到聽見了招妹的輕鼾聲,崔植這才睜開眼,翻出了藏在床榻之下的夜行衣,快速利落地更換衣物,蒙臉夜行,輕車熟路地避開了巡邏的侍衛(wèi),來到了一處僻靜的角落。
崔植拿出了短短的竹哨,只吹了幾聲,模擬出了鳥的叫聲,就一直站在那靜靜等候。
隨著另一聲鳥叫聲響起,不久之后,一個樣貌普通的中年婦人就出現在角落里。
她看上去平平無奇,像是大街小巷中隨處可見的人。
平凡卻給予了她另一種天賦。
要不是當年他與母親大吵了一架,崔植也不會發(fā)現崔府中居然還隱藏著這樣一個來自燕國的探子。
一個來自于男尊女卑國度的探子潛伏在與之相反的坤元王朝里?
崔植眸光轉深。
這燕國到底在坤元埋伏了多少探子?
“有什么急事?”這位自稱為“李王”的中年婦人表情嚴肅地輕聲問道。
“我需要錢財打點。”崔植開門見山道,“聽聞燕國的墨以紫玉光最為出名,用此墨書寫后,字跡能在光下顯現出紫光,我需要兩匣子的紫玉光。”
近年來,坤元和燕國一直維持著一種詭異的狀態(tài),看似平和,但暗潮涌動。
兩國之間還是有商業(yè)交易往來,一個坤元的深宅男子知道燕國名墨紫玉光倒不是件稀奇事。
“要這做什么?”李王皺眉,看向這位貴公子的眼神帶著明顯的懷疑,“我可不覺得紫玉光能起什么作用?我們要的東西呢。”
崔植嗤笑:“丞相是朝中重臣,你以為那些機密事沒有人嚴加看管嗎?況且,我似乎還沒有完全答應與你們合作吧。貴國就是用這樣的態(tài)度來和我談合作的嗎?連這兩個要求都做不到,我憑相信你們會在事后遵守諾言?”
李王眸中懷疑之色減輕了幾分:“但這——”
崔植眉眼間的嘲諷之色愈濃:“鼠目寸光!人因利相聚,我想探聽些消息,沒有錢財打點如何行事?你潛伏在這已久,難道不知道我們這些坤元男子手中的沒有多少錢財嗎?至于墨,我且問你,那些個愛看詩書的哪個不喜歡好墨?”
“一個月后,成王武嫖會來京面圣述職,儲君定會開宴招待!贝拗藏撌衷诒澈,語氣依舊冷淡,“怎么,你想錯過這個機會?”
崔植猜想,燕國探子如此籠絡他,估計是想借他探聽到坤元高層消息。
燕國派遣女子潛伏,減少了被懷疑的風險。
但這些探子估計最多都只能接觸不到高層,所以才會極力試圖打動他這個最受丞相偏愛的孩子。
至此,李王的懷疑之色盡消。
她氣勢一弱下去,主動權就掌握在了崔植手中。
“好,”她想了想,道,“我會匯報給上級,著手準備此事。除此之外,你還需要什么嗎?”
崔植思索了片刻,根據過往翻看過的書,報出了一些名貴藥材和綢緞的名字,甚至又要了些珠寶首飾。
見李王又面露疑色,崔植淡淡一瞥:“武成王身邊就沒有伺候她的小侍嗎?這不需要打點嗎?”
李王又露出了了悟的表情。
崔植接著說:“盡快送來,我好著手準備。臨近了才打點,很容易引起旁人疑心!
李王點頭道好。
崔植交代完,就趁著夜色快速離開。
李王也在原地巡視一圈后,才避開侍衛(wèi)離開。
她只是一個在外門伺候的婆子,要是被發(fā)現出現在內院,很容易引起疑心。
李王已經足夠謹慎,但卻不知道她的一舉一動已經被藏于高樹上的暗衛(wèi)看得一清二楚。
有一部分趴伏于屋上的暗衛(wèi)已隨著崔植的離開而悄無聲息地轉移陣地,另一部分的暗衛(wèi)則繼續(xù)跟蹤著這個外門婆子。
只有一個暗衛(wèi)脫離團體,朝著崔瑛書房的方向奔去。
已過夜半,崔瑛依舊還未睡去。
她正在處理政事,春娘子也一旁伺候著,忽然被暗衛(wèi)告知崔植又和燕國探子聯絡的消息。
崔瑛放下紙筆,眼底慍色漸濃:“這無知小兒和那探子說了些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暗衛(wèi)如實稟告:“大公子向探子索要錢財,還有名墨、藥材等貴重物!
崔瑛氣極,差點把硯臺摔地:“這逆子!我崔府家大業(yè)大,從未短他分毫。我著實不知,究竟虧欠了他什么,竟會讓他養(yǎng)成如此貪財的性子?原是我高看他了,還以為他是不滿于困在宅院,想施展抱負,原來只是為了那些阿堵物。不許稱他大公子!一個叛國孽障,不配得此稱呼!”
春娘子皺起眉,卻始終不解。
這種做派委實不像是崔植會做得出來的,但他偏偏還真就做了這種事。
真是看不出來。
“這孽障今日還做了些什么?”咽了口茶水,崔瑛這才將怒氣壓下。
暗衛(wèi)道:“他在飯后設法與禹女君獨處,還對禹女君說了些話!
聽見暗衛(wèi)提及禹喬,崔瑛怒極反笑:“他倒是為了那燕國鞠躬盡瘁,知道阿喬會繼承崔府,還特意想與禹喬打好關系,心思竟如此深沉。”
春娘子回想了禹女君那張驚心動魄的臉與瀟灑的行跡氣質,總感覺哪里不對,遲疑開口:“會不會是大——”
見崔瑛的眼神殺來,春娘子立馬改口:“會不會是那豎子反悔了,想要接近禹女君奪回這親事?”
“不會的!贝掮肓讼耄故怯X得可能性不大,“他前些日子并未在房中表現出悔意。我是他母親,還算了解他。比起崔樺,他倒是不看重外表,平日也不愛粉飾自己。此人心機深,他接近阿喬定沒有那么簡單。”
崔瑛臉色發(fā)青:“他定是想帶偏阿喬。聽聞我夸阿喬有狀元才,又知道阿喬明天參加秋闈,看好阿喬日后在朝中的發(fā)展,提前下注。”
在暗衛(wèi)重復完崔植對禹喬說過的話后,崔瑛氣得拍案而起:“呵,他居然想誘騙阿喬荒廢學業(yè)!豎子爾敢!此心可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