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呢,后來呢?”
阿撒茲勒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小孩子們纏上。
傳聞中奸詐無比的魔鬼早早就布置好了陷阱,坐在自己的小木椅上等著罪惡又美味的惡人靈魂靠近。
灌木叢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他以為里面躲著他的晚餐,可撥開了灌木叢一看,卻發(fā)現(xiàn)撿走誘餌的是一群小孩子。
這群孩子是附近村子里的,說是聚在一起來森林探險的。
他們誤把魔鬼的陷阱當成了惡龍小姐的寶藏。
為首的小女孩有著一雙很好看的眼睛,說起話來還奶聲奶氣的:“哥哥,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要拿你的東西!
看著那雙金色眼眸,阿撒茲勒有些晃神。
他許久沒有回復的行為讓這群小孩以為他生氣,有幾個孩子甚至還哭了起來。
魔鬼頭疼,干脆餓著肚子給這些小孩講起了故事。
他講的是惡龍小姐的故事。
講著在巴倫多山頂上住著一位外貌美麗、心底善良的惡龍小姐。
她幫助愛哭的鮫人找到了被國王囚禁的媽媽;她幫助被壞人困住的女巫找回了自信,讓女巫重新獲得了自由;她幫助了一個失意的母親找到了被丈夫惡意賣掉的女兒……
她擁有很多的財富,也擁有很多的朋友。
這群孩子果然聽著聽著,就不哭了,眼巴巴地圍著坐在木椅上的阿撒茲勒。
阿撒茲勒還很心機地講起了惡龍小姐和二傻子嘞魔鬼的愛情故事。
“他們是一見鐘情哦!眽男难鄣哪Ч聿[著眼睛笑,“魔鬼第一次見到惡龍小姐的時候,就聽見惡龍小姐在說他的壞話。他心想,他可是惡魔,這只龍怎么這么囂張啊?然后,他抬頭一看,就看見了她!
那是他在地下魔域所見不到的盛景。
陽光下的惡龍小姐表情嚴肅地說著各種謊話。
人人都說魔鬼狡詐,明明惡龍才是最狡詐的。
她騙走了魔鬼的珠寶,騙走了魔鬼的神奇小木桌,騙得一個魔鬼心甘情愿地將自己所有的寶庫只對她開放,還欺騙魔鬼會在她死后把靈魂交給他。
阿撒茲勒一直以為惡龍說的一百年后死亡是句假話。
一百年可以是人的一生,也可以是兩個人拼湊出的生命時長,但絕對不可能會是一條龍的壽命。
拋卻發(fā)情期這一致命問題,龍本該是很長壽的物種。
如果一百年期限到了,貪玩的惡龍還想繼續(xù)在大陸浪費時間,阿撒茲勒也會對協(xié)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任著她繼續(xù)瀟灑,將履行協(xié)議的時間無限拉長。
但阿撒茲勒在與她生活了那么久后,卻漸漸發(fā)現(xiàn)禹喬說的可能是真的。
她或許真的只想活一百年。
長壽是多少人類孜孜以求的東西,他不明白這只龍為什么有長壽的能力,卻不愿長壽。
她太有自己的主見了,阿撒茲勒知道自己勸不動她,也捉摸不透她會在什么時候離開,就只能寄希望于那個契約。
他也知道這只驕傲又可愛的龍會使詐,所以他就一直跟著她。
她突發(fā)奇想,說要去當孩子們眼中的偶像,大晚上的也不睡覺了,帶著用她的小寶藏去找乖孩子送禮物。
他也默不作聲地偷偷跟著她。
她早就發(fā)現(xiàn)他跟蹤了,還惡劣地突然躲了起來,想要嚇他。
聰明的惡龍小姐知道要藏好自己的龍尾,卻忘記自己的脊背上還有著鋒利的銀色背刺,能折射出光。
她早就被月光背叛了,卻還在月光下繼續(xù)玩著這場蹩腳的躲龍龍小游戲。
阿撒茲勒到底不是真二傻子嘞。
他不是古板的騎士,也不是傲嬌的精靈。
他假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走進了惡龍為他設置的埋伏圈里,被惡龍嚇得連連后退了好幾步,然后看著她得意洋洋地輕甩龍尾。
可魔鬼已經(jīng)做到了這種地步,但他還是沒有成功獲得惡龍的靈魂。
惡龍小姐選擇在一個飄滿黃葉的秋天離開。
她把自己變小,很有儀式感地躺在一棵楓樹之下,把血紅的楓葉當被子,像是要在這里睡一個很長很長的覺。
“美麗善良幽默大方的銀龍喬小姐的葬禮現(xiàn)在開始!彼室獍逯樥f道。
大家都在輕松地笑。
都到了這一步,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她琢磨出來的新玩法。
怎么會有人這樣死去,沒有流一滴血?
奎蘭說要將眼睛挖給她,她不要。
尤安說要將翅膀剖給她,她也不要。
安萊說要將金發(fā)割給她,她還是不要。
惡龍小姐即便是躺下來,也是很驕傲的:“完美的龍不需要這些,我的美麗無須點綴。”
阿撒茲勒也放松了警惕。
“我要走了哦!碧上聛淼膼糊堈f道。
阿撒茲勒眼中帶笑,心中醞釀著準備給她的驚喜:“好,記得回來吃飯!
碧翠絲的小屋里還燉著美味的牛尾湯,奎蘭還在用小刀給她雕刻小木雕,尤安正在用附近的花草編織花籃。
安萊拎起了小挎籃,在小白兔的幫助下去找蘑菇。
放松警惕的魔鬼同她一起躺下。
秋日的陽光太溫柔了。
他微瞇著眼,還不忘用再她面前提及協(xié)議:“不要忘記,你死后的靈魂是我的。”
“沒有忘,沒有忘!彼穆曇粼絹碓捷p。
阿撒茲勒輕笑,以為是貪睡的惡龍已經(jīng)入了夢鄉(xiāng)。
可漸漸的,她的呼吸聲越來越輕。
阿撒茲勒在這一刻察覺到了不對。
恰時有大風襲來,比血還要紅的楓葉如海浪般襲來。
那么輕的一片楓葉,卻在此刻化作了沉重的磐石。
他生活在死亡之界,見過不少的游魂走進那扇地獄之門。
死亡對他來說,不該如此沉重。
他在這一片血海中掙扎,從一層又一層的血潮中挖掘自己的愛慕者。
“把靈魂給我,”阿撒茲勒死死抓住她的手,趴伏在她的耳里重復著羊皮紙上的契約,“你要去死,我不攔你,把靈魂留給我。”
她答應過的。
她畫過押的。
她可以不愛他,她可以把他當做享樂的工具,但她不能失信于魔鬼。
他只要她死后的靈魂。
黑色的淚水將銀龍染黑,藍色的鬼火在感觸到死亡的那一刻也開始運作。
可當阿撒茲勒將手伸進龍的軀殼,卻沒有摸到她滾燙的靈魂。
她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