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餓!
午夜12點。
起夜喝睡的謝停云站在自己的書房門前,聽到自己的書房中傳來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他將手搭在了門把手上,輕輕一扭就感受到了鎖孔里的卡頓阻擋。
門是鎖上的,鑰匙也只在他一個人手中。
書房里怎么可能有人在呢?
謝停云抬頭按了按眉心,只覺得是自己沒有休息好,產(chǎn)生了幻聽。
可就在這時,他又一次聽見了那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這一次的音調(diào)拖得又輕又長,有一種涼颼颼的幽怨,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啊……好餓……”
這一次,謝停云聽得很清晰。
這道聲音的的確確是從書房里傳來了。
謝停云是今天下午從A國回來了,還沒倒好時差,家里的傭人一個兩個的都跑來打擾他。
一個說時濛濛小姐突然收拾行李要住學(xué)校,一個說他的書房鬧了鬼。
時濛濛是他名義上的侄女。十年前兄嫂去世,25歲的他便接管了這位十歲女孩的撫養(yǎng)任務(wù)。
可就在一個月前,二十歲的時濛濛忽然向他表白。
謝停云真的不理解時濛濛為什么會不顧年齡差與倫理道德喜歡上了他。
為了讓時濛濛冷靜,他這才接過A國的單子,到A國出差,直到了今天下午才回國。
時濛濛突然搬走,倒是讓他松了一口氣。
但書房鬧鬼之事,他卻不以為然。
他從小就被送到國外念書學(xué)習(xí),自然是不信所謂的鬼神之說。
即便是現(xiàn)在,聽到書房里的詭異女聲后,謝停云依舊神色不改,小心翼翼地將鑰匙插入鎖孔之中且不驚動房中人
等那一句“好餓”再次響起的瞬間,他快速打開了書房大門,打開了房內(nèi)燈光。
書房內(nèi)一片敞亮,放眼看去,有辦公桌椅,有書架,有從窗外照進的月光,就是沒有人。
謝停云眼神微微錯愕。
他又仔細將書房檢查了一遍,窗戶未損壞,座椅下沒藏人,書架上也沒放藍牙音箱,一切都和一個月前他離開的時候一樣。
那這道詭異的女聲是從何而來?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書房,直到目光落在了墻上的那幅格格不入的美人古畫上。
他是接受西式教育的人,比起華夏古畫,他更欣賞西方色彩光亮豐富的油畫。
因此,謝停云的書房的墻上都掛滿了從拍賣行里重金購入的西方油畫大師真跡。
一個月前,與他合作往來頗多的朋友將剛拍賣下的這幅名為“神女拈花圖”的千年古畫轉(zhuǎn)贈給他。
急著前往A國出差的謝停云并沒有細看這幅畫,只是讓人將它裝裱在了墻上,就鎖門離開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這幅畫。
遠處是淡墨暈染的云霧山巒,近處是古松、山石、潺潺流水,還有一位穿著輕飄廣袖長裙的美人,發(fā)髻高挽,衣袂飄舉。拈花輕笑間,容色傾國。
只是看了一眼,即便是不喜華夏古畫的謝停云都覺得胸腔一蕩,腦袋嗡響。
這真是只能存在于畫中的美人,因為現(xiàn)實里根本找不到這樣的絕色。
謝停云用指腹輕輕擦去了玻璃上沾染的灰,鬼使神差地將這張畫作取了下來。
離了玻璃的阻擋,畫作上的美人似乎更加鮮明亮眼,他甚至還嗅到了淡淡的香氣。
據(jù)朋友說,這幅《神女拈花圖》是畫癡王毓之最出名的代表作。
畫癡王毓之,乃密國瑯琊王氏第十一世孫,是金饌玉食、寶馬香車堆砌出的富貴驕人,驚才風(fēng)逸,容貌俊麗,肆意灑脫,放浪風(fēng)流,愛酒愛畫愛美人。亂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可就是這樣一個風(fēng)流客,卻在某天與那些迷人眼的過往一刀兩斷。
他說有神女入夢,與他在夢中拜了天地,行了夫妻敦倫之事。
他要為他的妻而守身如玉。
一開始,眾人皆不以為然。
誰知,那風(fēng)流世家子還真的就從此再也不踏足他處,老老實實地為了他的夢中妻守了一輩子的身,還磨練畫技,用盡畢生之所學(xué),依照夢中人的模樣,畫了多幅美人圖。
《神女拈花圖》就是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畫作。
王毓之常將那幅《神女拈花圖》貼身攜帶。
若有人質(zhì)疑真假,他便將畫卷展開供諸人觀之。
還有人曾聽到,他在四下無人之時,還對著這幅畫親密地喊“娘子”“吾妻”;還有人說自己曾撞見一位絕代佳人真的從畫中走了出來……
據(jù)說,密國昭帝曾聽聞王毓之稱畫為妻的逸事,借了這幅《神女拈花圖》一觀后,久久不愿歸還。還是王毓之冒著觸犯帝王之怒的風(fēng)險,從家門起三步一跪、五步一叩,硬生生地逼著那高高在上的昭帝將畫歸回。
在他死前,還不忘囑托侄兒讓那些美人圖都與他一同下葬。
反正,自王毓之死后,其他的美人圖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蹤跡,最有名的《神女拈花圖》倒是一直與他長眠于墓中。
直到現(xiàn)代盜墓賊興起,王毓之之墓被盜,這幅《神女拈花圖》才得以重見天光。幾次易主,流落海外,最終出現(xiàn)在了拍賣行里,被他的朋友以7500萬美元的價格拍賣了下來。
謝停云目光在那張美人面上停留了許久,倒是頭一遭品出了華夏古畫的獨特風(fēng)韻。
朋友還說過,這王毓之為夢中神女而魔怔到了在族譜上題名的地步。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神女的名字似乎是叫“王禹喬”。
他凝視著這幅美人圖,也輕啟薄唇,低喚了一聲:“禹喬……”
喚出聲后,他便自嘲地一笑。
真是的,怎么也與那王毓之一樣癡了起來?
畫作裝潢已經(jīng)被他拆開,謝停云也懶得將其復(fù)原,只是將畫作重新掛在了墻上,想著第二日白天再請人重新組裝。
雖說與書房風(fēng)格迥異,但畫中美人實在亮眼,平日里多看幾眼,心情說不定跟著愉悅起來,謝停云便放棄了將畫收起的想法。
只是,在轉(zhuǎn)身背對著畫作之際,他又一次聽見了那道飄忽的年輕女子聲音。
這一次,是他的背后傳來的。
謝停云只覺背后一陣涼意襲來。
他低下了頭,一雙蒼白纖長的手繞上了他的脖頸,指尖被點上了用鳳仙花染出的紅色,只是這紅色半褪,略顯斑駁。
“好餓……”
謝停云偏頭看去,正好對上了那張驚艷千年的面孔。
不再拈花輕笑的美人就將下巴輕輕地擱置在他的肩膀上,長睫揚起,眼波瀲滟流轉(zhuǎn)間帶著極重的怨念,云鬢斜簪著一支花鳥紋的步搖,墜著的珍珠流蘇垂下,在那抹紅唇前輕微晃動。
謝停云的呼吸一促。
這美人竟真的從畫中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