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對她而言是個非常特殊的朋友,陸早早愿意在她面前袒露一部分真實的自己,或許也是一開始林昭向她呈現(xiàn)的也是最真實、最惡劣、最脆弱的那一面。
“每個人都注定會死的,死亡本來就是不可避免的,我只不過將死亡的指針往前調(diào)快了一些而已!
林昭睜著眼睛看著她,一副你在“說什么屁話”的模樣,看起來很憤怒,但是陸早早看見她眼眶紅了。
“林昭!标懺缭缬趾苷J真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你記不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做的噩夢?”
林昭點點頭,于是陸早早接著往下說,“我這些年里面做過很多次這樣的噩夢,很多很多次,數(shù)都數(shù)不清了,夢里面的我也總是會死,最開始的時候我還會哭,后來就不會了!
眼淚沒有用,這點她和林昭最是清楚。
“這一兩年我腦子里面總是會有一些很細碎短暫的片段涌現(xiàn)出來,亂七八糟沒頭沒尾的,我試圖回想的時候卻怎么樣也想不起來,我準備放棄了,腦子里面卻又總是適時地拋出一些新的線索丟給我,你不知道這些東西把我折騰得有多煎熬!
“我后來慢慢發(fā)現(xiàn)這些很細碎短暫的片段其實就是我的回憶,我十五歲那年出了場車禍,丟失了一些記憶,其實丟失的不是這些,還有很多很多!
“說起來其實也很荒謬,但我的人生或許注定就是要這么荒謬的!标懺缭缫灿X得諷刺可笑,講出來這些都像是在講一本不會被人觀看的爛俗三流小說,“林昭,其實我真的已經(jīng)死過很多次了!
確實太荒唐了,陸早早望著林昭,“你就把這當作我意識不清的胡言亂語就好了,不必相信我說的話!
林昭等著陸早早說完,才斬釘截鐵、沒有一丁點遲疑地說,“我相信!
陸早早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好脆弱,像是永遠無法翻越山海的蝴蝶,一只斷翅蜻蜓,“我回憶里面的那些片段,死過一次又一次的經(jīng)歷,其實都是我自己而已!
“那些死亡實非身不由己、無可奈何,我沒得選擇的,F(xiàn)在我好不容易有機會了,我只是想由自己掌握自己的生死而已!标懺缭缯f,“我只是……不想要總是膽戰(zhàn)心驚地活著而已!
“太痛苦了,活著的每一天都讓我感到難受。林昭,我是被逼無奈才只好走到這一步的,我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不能怪我的,我也不想這樣懦弱!
“……我知道!绷终逊裾J陸早早的說辭,“你一點都不懦弱!
她把臉扭過去,不去看陸早早太過脆弱的臉,太過迷惘的眼。林昭說不出來其余的話,她無法給予陸早早廉價的安慰、虛偽的托詞,無法勸說陸早早要堅強、要勇敢、要好好活著。
這些屁話誰都會說,但是對于陸早早而言毫無作用、全無助益。
你要怎么勸說一個雙腿殘缺的人去征服高山,勸服一個貧困的人肆意揮霍錢財,勸服一個死欲決絕的人享受生命,太不現(xiàn)實了,簡直是一種殘忍。
林昭比誰都能明白陸早早這種心境,當初半夜她坐在床上,太過狹窄逼仄的房間因為連續(xù)的梅雨季節(jié)滋生了霉菌,小區(qū)門口長滿青苔無人處理,白色的墻壁大片大片地脫落,顯露一切不堪。
外面是激烈的爭吵聲、哭泣哀鳴聲,因為墻壁完全不隔音,所以一切聲響都被林昭盡收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