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fù)責(zé)照顧她的護(hù)工阿姨果然非常盡職盡責(zé),每隔兩到三分鐘就隔著玻璃門喊一聲她的名字,陸早早也很說到做到地輕輕嗯一聲進(jìn)行回應(yīng)。
浴室頭頂?shù)臒艄馐悄欠N昏黃色的暖色調(diào),陸早早抬起眼睛去看,沒看一會兒眼睛就看酸了,又把頭給低下來。燈光照在水面上,給人一種水也碧波蕩漾的錯覺。
玻璃門后面仍舊隔幾分鐘就會傳來喊她的聲響,陸早早似乎還聽見一陣很輕的腳步聲,不知道是進(jìn)入病房,還是進(jìn)入了浴室,暫時還分辨不太清楚,有很小音量的交談聲響,陸早早也沒心情理會對方說了些什么。
陸早早把手腕抬了抬,稍微一用勁還是會很痛,白色紗布在燈光的照射下很刺眼,她胳膊上方那些疤痕也很矚目,在青白的皮膚上像是一道丑陋的痂,陸早早此刻很懊悔——
她當(dāng)時應(yīng)該用盡所有力氣割下那一刀的,要是深一些、在深一些,或許現(xiàn)在她就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了。
可惜時間沒有辦法精確地倒回到那個時間節(jié)點上面,不然她一定會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陸早早一回想當(dāng)時的情景就覺得頭疼起來,她手又開始抖,無意識地狠狠喘了一口氣,意識飄散想到其他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情上面去了。
因此門外面高頻率的呼叫聲陸早早沒有聽到,接連喊了三四次陸早早統(tǒng)統(tǒng)沒有作出回應(yīng),很快,那扇玻璃門被推開了,陸早早仍舊溺在自己的思緒里面,壓根沒有意識到有人進(jìn)來了。
看見陸早早好端端地躺在浴缸里面,沒有做出任何過激行為,只是有些出神怔愣的樣子,沈星遙放松地吐出一口長氣,她蹲在陸早早旁邊,幫陸早早輕輕捋了一下垂散在她面中的一縷頭發(fā)。
陸早早像是終于回過神來一樣,頭往旁邊躲了一下,躲開了沈星遙想要撫摸上她臉頰的手。
她赤裸著身體泡在浴缸里面,面無表情地看著沈星遙,兩雙多么相似的雙眼,流淌著同樣血脈的兩個人,出生前臍帶緊密相連的人,如今也成為陸早早最不想看見的人之一。
陸早早沒說話,就這樣靜靜地、冷冷地注視著沈星遙那張臉,她身上各處斑駁的傷痕,淺淡的、深刻的全部一一顯露在沈星遙眼前,太多太多了,看得叫人心驚膽寒。
墻壁中、角落里面有無數(shù)個黑色的鬼影冒出來,把頭頂?shù)臒艄舛几采w得模糊不清,那些鬼影一點點朝著陸早早游移過來,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長著一張張熟悉的人臉,陸早早從鼻腔里面呼出一口輕氣。
她歪了一下腦袋,看著沈星遙那張疲倦憂慮交雜的漂亮面容,終于問,“你想干什么?”
沈星遙不回答,只是身體往前探了探,輕輕用指腹從陸早早的胳膊上從上往下?lián)崦父鼓芨杏X到那些傷疤微微凸起的痕跡,沈星遙都不敢想象陸早早是懷揣著怎么樣的心情用鋒利的刀鋒劃開皮膚制造出這些傷口的。
陸早早這次沒躲,她垂眼看著沈星遙的手一路從她的胳膊上面撫摸下去,最后定懸在她的手腕骨處,白色紗布下方是曾經(jīng)可以奪走陸早早性命的一道深長可怖傷疤。
沈星遙的眼淚掉到水溫氤氳的浴缸里面,和水混合在一起,熱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