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早早又重復地說了一遍對不起,除此之外她沒辦法給李簡安別的承諾——
她壓根無法保證自己能夠好好活著,因為她壓根不做這個打算,陸早早想死的欲望和決心是如此強烈,強烈到如果現(xiàn)在給她一把刀、一塊尖銳的碎片,她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自我了結。
陸早早不怕疼,不畏懼痛,只想要立刻死亡,尋求解脫。
因此她就只有這樣維持長時間的沉默,李簡安的淚水沉在陸早早的肩窩里,像是可以穿過皮膚骨頭流進她的身體里面,陸早早感覺自己變成受潮的一團棉花,氤氳水汽的一朵云。
李簡安抬起頭,用那雙通紅的、含著飽滿淚花的眼睛看著陸早早,她雙手捧著陸早早小小的一張臉。
“早早,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我們不是說好了等十年后一起去看那兩棵樹木么,不是說好十年后一起去把我們的時間膠囊挖出來,看看我們的愿望是否成真嗎?你怎么能騙我呢?不要失約好不好?”
“我不想看到你像這樣生病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面,你不是最討厭醫(yī)院的嗎?那就趕緊好起來吧,好好養(yǎng)病,好好吃飯,然后出院,就跟之前那樣,開開心心地活著吧。”
李簡安的訴求對她而言太過沉重了,像是沉甸甸的一塊鐵,而一團潮濕的棉花和一朵氤氳水汽的云要如此帶著一塊鐵生存,最后一定會變得銹跡斑斑、滿目瘡痍。
她怎么可能答應。
她確實沒有辦法答應。
陸早早只能睜著那雙有些倦怠的眼睛和淚眼朦朧的李簡安對峙,任何人的眼淚都只能在這樣的陸早早面前敗下陣來,李簡安也沒有例外。
直到李簡安離開了,陸早早也沒有能夠說出別的字句出來。
陸早早這一兩天甚至也沒怎么真正在夜晚睡過覺,或許是白日里面時而昏迷,時而清醒,也或許是之前長時間的昏迷讓陸早早真的沒辦法產(chǎn)生困意了。
她有時候會閉著眼睛像是在睡眠的樣子,有時候就這樣睜著眼睛。
陸早早伸出一只手伸到半空當中去,病房里面柔和明晰的光線穿透陸早早指縫,陸早早不動聲色地皺了一下眉頭,很用力地把眼睛閉上了。
謝洄年摸摸她的頭發(fā),這還是陸早早清醒之后做出的第一個較為顯眼的舉動,謝洄年無法理解這個舉動的含義,盡力嘗試著去理解。
“怎么了?是不是燈光太刺眼了,我換一盞光線暗一點的床頭燈可以嗎?”
話音剛落,光線頓時變得昏暗柔和起來,時間已經(jīng)算是挺晚了,謝洄年像是哄小孩睡覺,在旁邊用那種溫柔得像是流水一樣的清冽嗓音給陸早早讀那種童話故事書。
陸早早倒真還集中注意力聽著,只是思維和注意力實在有些飄忽,腦神經(jīng)有些鈍鈍地發(fā)麻,聽到幾句就很難集中精神繼續(xù)聽下去,陸早早背對著謝洄年,把臉埋進枕頭里面輕呼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