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陸早早做完一套英語卷子,除去聽力,只用了一個小時左右。
陸早早起身,從柜子里面拿出睡衣準備去洗澡,進入衛(wèi)生間脫掉身上衣服的時候,發(fā)現(xiàn)衣袖上面仍舊沾染著那種淺淡的檀木香灰味道,她嗅了一下,鼻腔之中很快也充滿著這種味道。
陸早早不急不緩地洗完澡,然后站在盥洗池前刷牙,這段時間的睡眠質(zhì)量比前一段時間稍微好點,不過也只是一點點而已,她半夜的時候會突然驚醒,然后又要等待一個小時左右進入新一輪的睡眠。
因為睡眠太差,陸早早身體往前探了一下,看清鏡子當中自己眼睛下方的黑眼圈,不算很嚴重,淡淡的一層烏青,但是長此以往下去,肯定會形成一圈沉沉的黑色印記。
褪黑素對陸早早已經(jīng)完全失效,陸早早之前跟著李阿姨去看了中醫(yī),起初幾天還算有點用,之后也開始逐漸收效甚微,安眠藥陸早早也不敢多吃,雖然會睡得比較安穩(wěn),但是相應(yīng)的也會產(chǎn)生一定的副作用。
其實也不完全是這個原因。
有一天晚上陸早早輾轉(zhuǎn)反側(cè)到凌晨四點還沒有產(chǎn)生任何睡意,她沒有開燈,爬起身伸手拉開床頭柜下面一格的藥瓶,倒出來兩粒安眠藥之后,陸早早并沒有及時吞服下去。
那時候窗簾沒有拉上,陸早早借著窗外清凌凌的月光看著自己的手心發(fā)愣,好一會兒,她又把瓶子當中的安眠藥一骨碌倒出來一大半,白色的藥片瞬間溢滿她整個手心。
有幾顆從她手心掉落,砸到地板上,最后滾到床下面,像是夜晚幽靈腳步的回響。
倒完之后,陸早早仍舊盯著自己的手心發(fā)呆,似乎思緒在開小差,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就著桌子上的水,吞下了很多顆安眠藥。
就像當時明明只是想要把那些玻璃碎片拾撿起來扔進垃圾桶而已,結(jié)果卻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樣地把那些尖銳的玻璃碎片刺進自己的手心,甚至想要割開自己脆弱的血管一樣。
意識到自己在干什么的陸早早立馬沖向衛(wèi)生間,一把打開衛(wèi)生間的燈,趴跪在馬桶上用手指扣住自己的喉嚨,死命地嘔吐,好在并沒有吃特別多,咽得也并不是很深,把它們吐出來大半應(yīng)該不是什么特別困難的事情。
其實在扣搡的過程中,陸早早大腦中一部分思緒仍舊十分渙散無謂地想,真的有這種必要嗎?就算把那一整瓶藥全部吞咽下去又能如何呢?好像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但是出于一部分的求生本能,她手中的動作還是還沒有停下來,身體也在進行催吐這種行為。
她不住地惡心,不住地干嘔,要把這一把安眠藥從她的身體當中徹底剝離出來。
夜深人靜,只有陸早早這嘔心瀝血一樣的嘔吐聲,幸好李阿姨夜晚睡得熟,也幸好這個房間的隔音做得也還算不錯,應(yīng)該不會被這種聲音打擾到,讓她還可以在明天白日的時候維持著自己的安然無恙。
盡管如此,陸早早仍舊壓抑著自己的聲音,盡量縮小存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白色的藥片最終被吐在馬桶里,帶著一點暗褐色的血絲。
它們像是幽幽的、蒼白的瞳孔,黏在馬桶壁和底部跟她遙遙對望,陸早早感到膽寒心顫,手指哆嗦著按下沖水按鈕,水柱扭曲旋轉(zhuǎn)將這些白色的安眠藥片帶下去。
催吐的時候太過難受,陸早早整個嗓子火辣辣的痛,有些干澀,就連吞咽口水也帶來一陣黏連的難受,眼睛也不受控地留下生理性的淚水,糊住她的瞳孔和整張臉頰。
陸早早轉(zhuǎn)過身,靠在旁邊的墻壁上,小腿緊貼著冰涼的地面,鞋子也沒來的及穿,此刻那股寒意從腳心一直蔓延到她的心臟,而后擴散流入每根血管和神經(jīng)。
陸早早坐在地上緩了一會兒,腿已經(jīng)有些麻了,她扶著墻壁和馬桶蓋站起來,一步步移到盥洗池的鏡子面前,看見自己通紅的雙眼和臉頰,那是剛剛被催吐嗆的,可是唇角是白色的,沒有一絲血色。
這樣的反差讓鏡子當中的陸早早像是一個喪失了生機的鬼魂,一縷游蕩的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