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和面上的笑散去，他鼓起臉，小聲發(fā)牢騷：“哥哥你可真討厭。”
哪壺不開提哪壺，他讀書好，至于三天兩頭被娘親收拾嗎？
流哥兒終于體會到問出這句話時的趣味，他哈哈大笑，讓宮人再牽一匹馬來。
恩和看他也上了馬，自信飛揚(yáng)地提出比試：“讀書不行我騎馬行，哥哥要和我比一比嗎？”
“來呀！誰怕誰！”
跑馬場上少年笑聲明朗，好不快活。
朝陽宮書房里，綠卿靜靜看書，燕扶光掀開門簾帶著一股冷風(fēng)進(jìn)來。
她溫柔恬靜的模樣讓他挪不開眼，把大氅脫去站在火盆前散了散寒意，他故意擠到她身邊。
綠卿想裝看不見他，無奈堅持不了一會兒就破功。
她笑眼彎彎，書本合上拍在他胳膊上，“你干什么？”
椅子一個人坐著夠?qū)挘瑑蓚�人卻擠了點(diǎn)。
燕扶光順勢把書拿走放開，他抱起綠卿，讓她坐在他腿上，“我在想今年不如把咱們想請的人都請進(jìn)宮一起過除夕？燕秋和仁欽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難得聚齊那么多人�！�
綠卿往他胸膛一靠，認(rèn)真想了想，和他確認(rèn)：“你要讓林姐姐和齊王碰面？”
那該是什么樣的修羅場啊！
正常人應(yīng)該不會這么安排吧？
燕扶光一頓，“我沒想到這個，不過各自請一遍，看看他們答不答應(yīng)吧。”
再見面卻是不一樣的身份，場面不知會發(fā)展成什么樣，不過該碰面就是會碰面，刻意躲避也總會在某一天遇見。
對他們外人來說不是大事，就是不知道他們自己會不會答應(yīng)。
綠卿睨他一眼，“我以為你是故意的�！�
故意要刺激燕長風(fēng)。
燕扶光嗤笑一聲：“我還沒那么無聊�！�
只是他好幾年沒見燕長風(fēng)了，不知道他二哥現(xiàn)在是什么模樣。
讓他回來一直不回來，問就是說走不開，此番去信，現(xiàn)在也沒回他。
沒回就代表沒拒絕，沒拒絕就是有可能，有可能說明他會回來。
綠卿聽了他毫無邏輯可言的推測，沉默好半晌才道：“殿下，你好有自信哦�！�
她想嘲笑燕扶光的沒有來源的自信，結(jié)果除夕當(dāng)天，燕長風(fēng)冒雪回到了闊別幾年的京城。
和陳清姿描述的模樣差不多，高高瘦瘦還黑，面上難見任何表情，一雙眼睛像潭深水，漆黑不見波瀾。
燕扶光繞著他轉(zhuǎn)了幾圈，“不錯，精練不少�！�
燕長風(fēng)靜靜喝茶，輕輕“嗯”一聲，就當(dāng)回應(yīng)了。
等到瀾哥兒和弟弟妹妹們來給他行禮，他給每人送個禮物。
流哥兒崇拜地看著他：“二伯，我在京城都聽說你的事跡了，你好厲害！”
燕長風(fēng)還記得他糟蹋自己書房的事，扯了扯嘴角，像許久沒用過的工具，笨拙艱澀，他似乎覺察出這樣子很難看，索性恢復(fù)到冷臉的樣子，溫聲問流哥兒：“你讀書怎么樣？”
此時的流哥兒終于在有人問這句話的時候驕傲地挺起胸膛了，他說：“很不錯！二伯你要不要考考我？”
燕長風(fēng)眼神倏然黯淡，他輕嘆說：“不了，書本上的東西我都忘了�！�
可父皇明明說二伯是他們兄弟中讀書最好的��！流哥兒不解，但長了幾歲的他眼力見兒也見長，他不再追問。
一整個白天都沒下雪，臨到天黑，漫天飛雪洋洋灑灑旋轉(zhuǎn)飄落。
紅梅盡數(shù)綻放，陣陣?yán)湎惆殡S風(fēng)雪到處裝飾除夕夜的皇宮。
燕扶光打著傘，綠卿站在他身邊，倆人肩并肩走在雪地里。
“殿下，十五年了。”
她的手搭在他手臂上，一步步走得很穩(wěn)當(dāng)。
傘向她那邊傾斜，他重復(fù)一遍說：“十五年了。”
時間怎會過得這般快，十幾載光陰轉(zhuǎn)瞬即逝，往事歷歷在目，許多都像昨日才發(fā)生的。
他很慶幸，十幾年過去，她還在他身邊。
腳下的雪吱吱作響，燕扶光握緊她的手，溫柔地懇求：“以后每一個十五年，你都要陪著我。”
綠卿感受到他的情誼，其實(shí)他們甜言蜜語說過不少，但這句話還是聽得她心頭發(fā)麻。
她飛快地眨眨眼逼退眼眶的濕意，很煞風(fēng)景地說：“我都三十三歲了，還能有幾個十五年？”
“那就每時每刻。”再黏糊的話都說給她聽了，再多一句又何妨，“你不在我身邊，我一定不行的�！�
綠卿反問：“我真的那么重要��？”
問完她自己就笑了，對別人或許不重要，但對燕扶光，她知道她很重要。
“殿下，其實(shí)你對我也很重要，沒有你我也過不下去，我們都好好的，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至于下一世……”
關(guān)于下一世她有點(diǎn)貪心，她想更體面、更開心地遇見他。
“下一世我們還會在一起，你在哪里我都去尋你�！�
綠卿徹底被這句話弄哭，她胡亂蹭著眼淚，埋怨他：“那么冷的天，我哭得臉疼……”
他停住，邊笑邊把她抱在胸前，溫柔擦去她的淚珠，珍愛無比地輕吻她額頭：“那就不說了，咱們進(jìn)去吧，晚宴要開始了�！�
征合七年的除夕最熱鬧，大家從天南地北趕回來。
暖融融的殿內(nèi)燈火明亮，歡聲笑語陣陣盤旋在大殿中，聞聲而來的片片雪花臥在屋頂。
酒過三巡，所有愛恨情仇、恩怨是非早已被拋在腦后，大家為歡聚而歡樂。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