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次擁有如此復(fù)雜的心境，燕扶光不知該對流哥兒說什么，感謝他讓他在父親這個角色中有不一樣的體驗？還是說責(zé)備他在學(xué)業(yè)上的狂放不羈？
看著面前郁郁寡歡的小兒子，他最終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你究竟是沒學(xué)，還是學(xué)了但是學(xué)不會？”
別看這個問題似乎很簡單，可其中大有講究。
純粹沒學(xué)證明不是腦子的問題，若學(xué)了可是最終沒學(xué)會，門門都是丁等的成績，那他更需要為流哥兒擔(dān)憂。
他表情異常嚴(yán)肅，看起來不像尋常那個很好說話的父皇，流哥兒兩只小手不自覺攪在一起，眼神不敢直視。
燕扶光加重語氣：“回答我。”
現(xiàn)場氣氛很凝重，其余閑雜人等全都退出書房，留下流哥兒獨自面對威風(fēng)凜凜的燕扶光。
他聲音雖然低，可卻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傳到流哥兒耳朵里，甚至四個守在走廊上的孩子聽了都膽戰(zhàn)心驚。
流哥兒斟酌了好久，深呼吸幾下給足自己回答的勇氣：“我……我沒學(xué)……”
他不覺得讀書是很重要的事情，別人讀書是為了考取功名或者掙更多金銀財寶，而這些他并不缺。
一直到今天之前，流哥兒一直認(rèn)為隨心所欲的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可似乎哥哥們和父皇并不認(rèn)同他的想法。
燕扶光眼睛落在他忐忑不安來回?fù)概膬芍恍∈稚希骸盀槭裁床粚W(xué)？你還記得你對我說過什么嗎？”
他想早點去上書房正式入學(xué)，私下里求了燕扶光好幾次，保證當(dāng)了學(xué)生后會乖巧聽話，好好讀書。
“流哥兒，你答應(yīng)父皇的事情沒有做到，那么我就要收回對你的承諾。從明日起，你不用再去上書房。”
流哥兒著急了：“父皇我這次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后真的會好好學(xué)的！”
然而燕扶光沒有收回他說過的話，即使流哥兒快要哭出來他也沒有心軟。
“你還小沒人管確實不行，那就從明日起，我去哪里你去哪里，我干什么你干什么。”
讓他好好體會體會現(xiàn)在的生活來之不易，如果其他孩子都和他一樣不思進(jìn)取、滿足現(xiàn)狀，國家滅亡不過朝夕之間的事。他還太小不了解建立一個國家的血腥沉重，也不知道管理一個國家需要付出多么大的努力。
流哥兒蔫兒噠噠的，可他不敢不答應(yīng)，垂著腦袋小聲啜泣，肩膀一顫一顫的，但卻始終不敢抬頭看燕扶光一眼。
因為他從父皇、娘親以及哥哥姐姐們的態(tài)度里看出來，大家對他的失望。
燕扶光從書桌后起身，經(jīng)過他時提醒：“快要用晚膳了，把眼淚擦干。”
流哥兒雙手掩面，小臉埋在手心里自己悄咪咪哭了會兒，這才揉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從書房出來。
飯桌上氣氛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綠卿對燕扶光說：“明日去上書房找夫子談話的時候叫我一聲，我跟你一起去�！�
孩子是兩個人一起生的，她多了解一下流哥兒在上書房的情況，對后面糾正他也會更容易。
聽到這句話，流哥兒稍稍抬頭，余光還沒瞥清綠卿的表情，又倏地收回。
飯后，綠卿宣布對流哥兒的懲罰：“之前說過每日兩塊糕點是你表現(xiàn)好的獎勵，現(xiàn)在我要收回，你有意見嗎？”
“沒有……”流哥兒弱弱地回答。
“好了，那就回去休息吧�！�
沒被打沒被罵，全心全意的從朝陽宮里出來，可流哥兒心里空落落的。
他從來沒有覺得這條從朝陽宮到重華宮的路那么無聊，之前的時候在月光下追著影子踩就足夠他樂樂呵呵回到住處然后美美入睡。
今兒天上的月亮被烏云遮住，宮人提的燈籠不夠亮堂，他的步子也沒有往日歡快。
等回到寢殿，六神無主地沐浴洗漱好，到了床上卻毫無睡意。
大約半個時辰過去，床帳內(nèi)響起小獸般可憐壓抑的哭聲。
“嗚嗚嗚……”
伺候他的宮人被打了招呼，悄悄溜去瀾哥兒那邊。
早有預(yù)料的瀾哥兒很快就過來了，他身上的衣裳穿得好好的，是還沒有躺下的樣子，應(yīng)該一直在等流哥兒這邊的消息。
“哭了？”邊問邊敲門，“流哥兒，你今天要我陪你睡嗎？”
床上的流哥兒身軀猛地一震，本想拒絕，可來人不是二哥也不是三哥，是最包容他們的大哥。
他有些忍不�。骸翱伞⒖梢詥�？你明日還要讀書……”
“當(dāng)然可以，那我進(jìn)來了？”
瀾哥兒推開門進(jìn)去，流哥兒躲在被子里把眼淚鼻涕都蹭干凈，試圖不讓自己那么丟臉的一面出現(xiàn)在人前。
“……重新?lián)Q一床被褥，好嗎？”
弟弟可憐邋遢的小模樣其實還是很可愛，但他真的躺不下去啊。
“好！”流哥兒扭頭吼一嗓子，宮人三兩下就換好了干凈的被褥。
“大哥，你睡里面�！彼杂X讓出位置，因為他睡姿不好怕把人美心善的大哥踹下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