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珩一身鎧甲上已經(jīng)遍布風霜,氈帽上隱約帶著烏黑的血跡,一雙幽黑的眸子,驚人的亮。
他手里的鎖陽草紅如胭脂,更襯他修長的手指慘白如雪。
四周靜謐的可怕,連那駱駝的鈴鐺聲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我已經(jīng)將鎖陽草找回來了,她身子可好些了?”代珩的目光望向赤仙兒的屋子,卻見斑駁的核桃樹葉子落在窗子上,里面一片岑寂。
錢三兩不知該如何開口,良久才慢慢的吐出一句話來,“她用不到了!”
“也好!”明明自己費盡心思得來的,卻沒用到半點,他沒有生氣,反倒是重重的松了口氣,“那她是痊愈了?”
錢三兩不敢告訴他實話,問道:“他們都說你死了,你怎么……”
代珩并未在意,只是淡然道:“那天我找了一個熟識路的人做向?qū),誰知他不知為何將我往錯處引,路上偶遇狼群,他被咬死,我隨身的東西全部丟了,馬也被咬死了,我迷了路,只能馴服了一匹野馬回來。”
錢三兩只覺無比的心酸,只恨不得去宰了牧奇那小子,猜想到定然是那個蠢物找到了那向?qū)У氖w,便以為是代珩的,誰知竟然錯到了今天的地步。
代珩只覺錢三兩的神色說不出的古怪,他認識他這多年,見他總是很深沉的樣子,有時候還說幾句玩笑的話,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
他正要詢問,卻見院子那破破爛爛的門再次被推開,只見聞偽背著一個大布袋進來,沉甸甸,里面隱約露出黃色的值錢來。
這包袱極大,跟瓜牛身后背著的殼子似的,沉的他將頭幾乎跟腰一般齊了。
他根本沒有看見代珩,只隱約感覺院子里有人,便以為是錢三兩,便有些沒好氣的道:“我說著樓蘭城的紙錢難尋吧,你還不信,人家樓蘭人根本不用這些,還是我買的黃紙自己找人裁剪的!
只是這樓蘭城的人根本不會這些,裁剪的歪七扭八,
代珩臉色有些陰沉,以為這是給自己買的。
見錢三兩不搭理自己,聞偽繼續(xù)叨叨起來,“赤仙兒那丫頭最是脾氣古怪,她要是在陰司地獄里收到這些,只怕得爬上來跟咱們算賬,不過代珩那小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背上的包袱扔在地上,一邊擦汗一邊抬頭,冷不丁的看見代珩,頓時臉色大變,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你怎么?”
代珩卻渾然未理會,眼中好似燃著一簇火光,很快就能將一切吞噬干凈,“她怎么了?”
錢三兩和聞偽互相看了一眼,良久兩人竟然誰也沒有說話。
代珩雙目欲裂,轉(zhuǎn)身便往赤仙兒的屋子里走,“好,你們不說我親自去看!”
聞偽見隱瞞不住了,跌坐在那巨大的包袱上,“好,我都告訴你!”
那些紙錢被他給壓了出來,飄散在各處,顯得無比凄涼。
………………
乍暖還寒的上京,比往日更陰冷,明明才抽出了新枝子的柳樹芽兒,卻用平白無故的填上了一層寒霜。
然而京中的風起云涌,波瀾詭譎,如同這寒冬一般蒙上人的心中。
赤仙兒睜開眸子,看見的是低垂的床幔,黑沉沉的似要壓上來一般。
她滿頭都是汗珠,她是從夢魘中醒過來的,可竟然忘記了自己做過什么夢。
她不記得一切,醒來的時候便已經(jīng)在中原的邊陲小城。
一個異族的少女告訴她,說她是她的陪嫁婢女,她們是從樓蘭來的。
那個異族的少女還異常溫柔的告訴她,她叫聞鹽,是從小在樓蘭城長大的,因為路上遇見豺狼,失足從山上掉下去了,頭也給撞壞了。
赤仙兒想不起任何事情,但還是相信了她的話。
而今日就是她家公主進宮待選的日子,她竟然起晚了。
等她胡亂的收拾好來到桑月公主的屋子里,卻見一個美人正坐在梳妝臺前,梳著云鬢,頭上插著一根步搖,眉目含情,宛如秋水中的蓮花。
身上也是一身錦緞的襦裙,上面繡著牡丹花,更襯她肌膚勝雪。
聽到了動靜,她轉(zhuǎn)頭赧然一笑,“聞鹽,你覺得如何?”
“公主,您問她做什么?這土不拉幾的丫頭知道什么,你瞧她才剛起來,比您都愜意呢!”
滿臉抱怨的小丫頭是一副樓蘭人的樣貌,赤仙兒知道她叫云瑪,是樓蘭王后親自選出來的陪嫁,生的面容姣好,性子也潑辣,最是會維護主子,樓蘭王后看中的也是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