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救他們!
石頭回答道。
寧秋水問道:
“那你們呢?”
石頭說道:
“你已經(jīng)做過選擇了,何必再問?”
寧秋水聽懂了,他捂著頭,眼前一陣昏聵,愧疚的情緒涌上心頭。
“你們……不恨我嗎?”
石頭聲音極其平穩(wěn),毫無情緒波動。
“這也是我們的選擇,何談恨字?”
寧秋水:
“但總有人不是這么想的,對吧?”
石頭回道:
“小哥……抬頭!
寧秋水一怔,但還是下意識地照做了。
他抬起頭,望向了什么也沒有的前面,望向了慘嚎聲不斷的黑暗深處,什么也看不見。
忽然,一雙雙溫暖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后背上……
他被這些手推著,一直往前。
他越是深入黑暗,身上的手也在漸漸消失。
最終,只剩下了肩膀上搭著的那雙。
“小哥,抬頭!
那個溫暖的熟悉的聲音重復(fù)了一遍,帶著笑意,帶著一種潤物無聲的力量,淌過之后,寧秋水迷茫的心變得堅毅起來。
“好!
他回道,雖然身后已無人回應(yīng),那雙搭在肩膀上的手也早已消失。
但他還是朝前繼續(xù)走去。
耳畔,又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的慘叫聲。
就在不遠的前方。
“幫我報仇。”
“它害死了我的母親!”
“姐姐!”
“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把我們推向了深淵!”
“我做錯了什么,你們?yōu)槭裁匆獨⒑ξ业募胰恕?br>
“……”
太多太多,寧秋水在這些刺耳的咒罵聲中繼續(xù)向前,漸漸的,他發(fā)現(xiàn)能夠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他于黑暗中回頭一看,遠處隱有誰的輪廓,不知是真的存在還是他的臆想。
像是他的未婚妻,像是那群蛾……
寧秋水凝視許久,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他現(xiàn)在可以回去了。
可是他卻沒有選擇回頭。
他知道,他遺忘了很多事,關(guān)于白骨、關(guān)于蛾。
他努力想要回憶起之前的事,但卻不能。
那層橫在了他記憶宮殿內(nèi)的薄膜……是他們不想讓他記起來。
他們不想成為扯住他的繩子。
但這樣做,卻越是加深了寧秋水的愧疚。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內(nèi)心回到做出抉擇的時候,將自己深鎖在那里,責(zé)問自己,什么是正確,什么是錯誤。
為什么他所愛之人,都要將他推向那些需要他的人?
不知凝視了如深淵一般的黑暗多久,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蓋過了所有的嘈雜,直擊寧秋水的靈魂。
“自今日起,我們無命……你無名!
“……我死后,把我的皮作為獻給祂的『錦袍』,放在禁忌之地,我的骨頭和血肉中有祂的力量,把它們煉成斧頭,砍了建木!”
“祂會下來的,『錦袍』可以成為祂降臨的橋梁,祂會來收回屬于祂的力量!
“觀陽觀陰兄妹會負責(zé)為你打造那個『盒子』,但最后,只有你一人直面祂……機會只有一次,輸了,人類文明會徹底消失于歷史的洪流中。”
“瘋子,你答應(yīng)我們,你會一直走,無論如何不回頭!”
“你答應(yīng)我們……”
“答應(yīng)……我們……”
聲音消失,寧秋水忽然感覺自己的記憶直接炸開,好似被雷劈中,無數(shù)的碎片涌入,記憶宮殿內(nèi)的那層薄膜頃刻之間破碎,刺痛化為浪潮而來,寧秋水緊咬牙關(guān),面色猙獰,似哭似笑……
“我是寧秋水……我是瘋子……我是……”
“我是一個……沒有名字的人!”
“我答應(yīng)過你們,我答應(yīng)你們,我會一直走……一直走,我不會回頭。
“絕不回頭!”
“我會讓祂知道……人的世界,不需要神明!”
他猛地起身,朝著前方奔去,朝著最黑暗、最孤獨之處奔去。
在無數(shù)嘈雜的背后,是無人回應(yīng)的寂靜。
一線光輝矗立于前方,最后的那段路,尤為艱難,有可怕的心魘、欲念敲擊著寧秋水的胸膛,要摘出他的心,摧毀他的理智。
無窮死寂之間,魔語無數(shù),蠱惑著他。
每走一步,寧秋水都覺得深陷泥潭,無法自拔。
他牙關(guān)緊咬,牙齒幾乎裂開,拖著已經(jīng)毫無知覺的身軀朝著光輝前進。
那是最后一個拼圖碎片,也是此行的終點。
越是接近,腳下平地已成刀山,眼耳皆是火海。
寧秋水覺得,大概無人能承受這般恐怖痛苦的心魔審問。
他只是不回頭,一個勁兒地要走到終點。
他曾答應(yīng)過那些同伴,那些陪著他一步一步走過來,為了同一個目標(biāo)付出一切的同伴。
“呵……到底是沒法回頭了!
眼看著寧秋水已經(jīng)站在了碎片的面前一步之遙,一個帶著輕蔑,帶著不甘的聲音從寧秋水身后傳來。
那個聲音……寧秋水并不陌生。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寧秋水站在原地沒動,如山的壓力在這一刻釋然了,他目視前方的拼圖碎片,回應(yīng)道:
“不是沒法,而是不想。”
“走到這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讓我回頭了。”
ps: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