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人匆匆出門,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老夫人耳朵里。
老夫人以為她當(dāng)真要去長樂王府,又聽說是要去看鋪?zhàn),氣得大罵:“她竟是一點(diǎn)退路都不給季家留,這種毒婦,當(dāng)年就不該讓她進(jìn)門!”
季茹在旁邊勸著:“母親也不要過于生氣,這件事情得跟二哥好好商量商量。公主本就是再嫁之婦,聘禮應(yīng)該免了。”
老夫人轉(zhuǎn)了轉(zhuǎn)腕上成色絕佳的玉鐲,心緒平靜了些許,“但長樂王府那邊不好交待,王爺跟王妃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得想個萬全之策。”
......
楚扶歡一口氣走訪了七家鋪?zhàn),又派了一個跟了楚家?guī)资甑睦险乒袢チ艘惶顺峭,像四個莊子交代她的意思。
從今往后,楚家的鋪?zhàn)又徽J(rèn)她一個。
這些事情辦完,楚扶歡又買了些東西讓白蘇提著,去了長青巷。
長青巷第五家,住著季老夫人的親姐姐,她跟著季家叫姨母。
這位姨母中年喪夫,獨(dú)居在此,這三年都是靠她在供養(yǎng)著。
但姨母人好。
當(dāng)年還是她說服季寒早日提親,說別讓青梅竹馬的姑娘寒了心,這才換了她順利進(jìn)門。
為此,她心懷感激,這些年一直待姨母如親生母親。
馬車到時,宅子門虛掩著。
白蘇上前推門,前院兒一個灑掃的丫鬟看到她們,愣了一下,“二夫人!”
楚扶歡笑笑,“我來看看姨母,在內(nèi)院兒吧?我自己過去就行,你忙你的。”
那丫鬟有點(diǎn)想阻攔的意思,但張了張嘴,阻攔的話就沒說。
宅子不大,走了沒多一會兒就到了姨夫人的院子。
才過了月洞門,就聽見半開著門的屋里傳出一聲驚呼——
“你們是瘋了不成?竟要趕楚扶歡下堂?”
一句話,說得楚扶歡眼淚差點(diǎn)沒掉下來。
姨夫人一向護(hù)著她,都到了這個時候,依然還是護(hù)著她的。
“楚扶歡除了嫁妝,還有那么多莊子鋪?zhàn),能保季家一輩子吃喝不愁。你們怎么這么糊涂?竟還妄想那柳華公主能像楚扶歡一樣,心甘情愿的養(yǎng)著季家?簡直是做夢!”
“就算柳華愿意,長樂王府也不能愿意。到時候你們的如意算盤落空,將軍府一大家子要怎么活?”
姨夫人怒不可遏,“回去告訴季寒,我不管他用什么法子,一定把楚扶歡給我穩(wěn)住了。女人嘛,就靠哄,至于柳華,先拖著!
楚扶歡捂住嘴,強(qiáng)忍住要吐的沖動,轉(zhuǎn)身離開。
白蘇在后面追,一直追到宅子外面,才見楚扶歡把一口酸水吐了出來。
實(shí)在是太惡心了!
她待季家,從始至終,都錯付了。
她扶著墻角,漫無目的的走著。
雨水落到臉上也沒喚醒她的神智。
直到身后有馬蹄聲傳來,經(jīng)過她們時,濺了楚扶歡一身的泥水。
馬車急停。
車廂簾子被人從里掀開,露出了一張俊美到近乎妖異的臉。
那人剛過弱冠之年,眉眼修長疏朗,身量頗高,穿著紫色錦袍,更顯矜貴冷傲,叫人見而生畏。
“楚扶歡?”
楚扶歡猛然回神。
待看清來人之后,先是一愣,隨即心中嘆了一聲,屈膝行禮,“五殿下!
皇后次子宋聽肆,本朝最狂妄不羈、性情陰冷、晴雨不定的皇子。
比起太子,這位五皇子更叫朝臣們膽寒敬畏。
傳聞五皇子手毒狠厲,在朝堂上只手遮天,連太子都要避其鋒芒。
人人都以為五皇子勢必會在京城掀起一場奪嫡風(fēng)波,卻不想,三年前,楚扶歡大婚那日,他不知發(fā)了什么瘋,竟自請去了邊關(guān)。
和季寒去的,是相反的方向。
眼下宋聽肆靠在車廂邊上,一手掀著簾子,一手指扶著太陽穴,忍著怒意道:
“誰欺負(fù)你了?”
楚扶歡怔了怔,不知他為何這樣問。
也沒想到三年不見,他竟還一眼就認(rèn)得出自己。
“沒人欺負(fù)我!彼笸肆税氩,微微垂頭。
出神的工夫,卻見宋聽肆下了馬車,撐起大傘,舉過她的頭頂。
他早已不是少年身量,如今身形頎長,身影罩住楚扶歡,視線灼熱,壓迫感極強(qiáng)。
楚扶歡的心跳都漏了一拍,終是沒躲。
倒是想起小時候她跟宋聽肆打架,也是在一個雨天,她把他推進(jìn)泥潭,讓他裹了滿身滿臉的泥巴。
他連喊帶罵,就差把她八輩祖宗都罵出來了。
可是回去的時候雨下得更大了,他還是撐了把傘,把她遮得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自己卻半邊身子都在傘外面。
后來宋聽肆病了一場,皇后追問這場雨是怎么淋的,一身泥巴又是怎么弄的。
他咬死了是自己摔了一跤,沒把她給供出來。
他們自幼一同長大,即便拌嘴,也是在意對方的。
只不過,她如今嫁了人,得避嫌。
年少時的種種,也都成了過眼云煙。
“五殿下遠(yuǎn)道回京,舟車勞頓,就不多打擾了。這傘......多謝!
她沒客氣,把他手里的傘搶了過來,拉了白蘇轉(zhuǎn)身就走。
宋聽肆目送她遠(yuǎn)去。
她背影纖弱,像是會被風(fēng)吹倒。
若非那張臉沒變模樣,他幾乎認(rèn)不出這竟是從前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小霸王。
宋聽肆眼底閃過一絲怒意,明明三年前他走時,她還眉眼彎彎地沖他揮手。
明明三年前他問她是不是決定嫁給季寒時,她還用力點(diǎn)頭,說自己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可是剛剛為什么又在街上哭呢?
“夙陽,去查將軍府。”宋聽肆沉下眸,臉色一如空中烏云,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就連身后拉車的馬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往邊上挪了兩步,試圖想逃開這股令人窒息的氣壓。
夙陽知道,他家主子這是真生氣了。
......
當(dāng)晚,楚扶歡發(fā)燒了。
白蘇慌里慌張地要找大夫,卻被楚扶歡一把拉住,搖了搖頭說:“拿溫濕的帕子給我蓋在額頭,我躺下發(fā)發(fā)汗就好了,不要去請大夫,太張揚(yáng)!
“可是姑娘,病不能拖!”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背鰵g咳嗽幾聲,正要上榻。
房門卻突然被人推開,季寒帶著一身潮氣走了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