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昏黃的燈光下，歐陽致遠和楊臻相對而坐。
此時的歐陽致遠已經(jīng)坐直了身子，主動給媳婦倒了一杯茶，完全是一副平等相待的模樣。
“佩佩對集團的看法，你以為如何？”歐陽致遠端著茶杯，輕聲問道。
楊臻微微一笑，“佩佩這孩子才華是有的，只是性子還需磨煉�！�
“所以你完全贊同佩佩的看法，對吧？”歐陽致遠自嘲一笑，搖頭道，“其實我也贊同……只是大有大的難處��！船大難掉頭，哪怕知道前面可能有冰山，如今的致遠集團也無法靠自己改變航向�！�
楊臻贊同地點了點頭，“有能力帶領(lǐng)集團進行改革的人只有您和佩佩，但佩佩畢竟太年輕，資歷太淺難以服眾，而您……”
“我老了，有心無力了�！睔W陽致遠接過了話頭，又看向楊臻，“其實你也是有這個能力的，如果你在十年前同意進集團工作，如今老大的位置本該是你坐……”
楊臻溫婉一笑，“爸，事到如今就不必再說這個了吧？”
“也是。”歐陽致遠點了點頭，嘆息道，“外人只當(dāng)致遠集團是座金山，卻不知這座山的沉重，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換了沒有能力的人來挑這副擔(dān)子，怕是要落個骨斷筋折、身死族滅的下場啊……”
他沉默了片刻，又說道：“我原本的計劃是讓佩佩在P13的崗位上歷練幾年，然后就讓她進集團給老大當(dāng)副手。”
“如果運氣夠好，集團或許能平穩(wěn)過渡到佩佩手上，到時再讓她來推動改革。”
“可惜，這鬼丫頭比我想的更聰明，也更倔強……”
“她只是執(zhí)掌致遠貨運一年多，就看清了致遠集團繁榮表象之下暗藏的危機。說實話，這很讓我吃驚。”
“她的才華著實不在你之下啊……小楊，你生了個好女兒。”
楊臻聞言微微低頭道：“可惜佩佩還是太年輕了。她看到了問題，卻沒有看到改變背后暗藏的危機。如果現(xiàn)在讓她來主持集團的改革，致遠這艘巨輪只會更快觸礁沉沒。”
歐陽致遠輕輕一嘆，“治大國若烹小鮮，重病不能下猛藥啊……”
楊臻遲疑了片刻，還是勸道：“可如果您就這么坐視不管，集團遲早會積重難返……”
歐陽致遠笑了笑，“《三國志》讀過嗎？當(dāng)初曹操招降張魯，略取漢中，蜀地震恐。謀士們都勸曹操攻蜀，但曹操最終選擇了班師，以致后來漢中戰(zhàn)敗，基業(yè)動搖。世人都認為這是曹操的戰(zhàn)略失誤，你覺得是嗎？”
沒等楊臻開口，他便自顧自地回答道：“我覺得不是�！�
“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是平穩(wěn)著陸�！�
“曹操當(dāng)年不攻蜀，是因為他年事已高，而蜀道又艱難，他怕自己死在出征路上，以至一身功業(yè)付諸東流！”
“所以他班師回朝，而后稱魏王，加九錫，用天子儀仗，完成了禪代的所有前置工作，將一份牢固的家業(yè)傳到了兒子手里！”
“如今的我，也是一樣……”
說到這里，他看向了楊臻，“我說這些，你能聽明白嗎？”
楊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后開口問道：“看您今天的表現(xiàn)，是真不打算讓佩佩回集團了？這也是您的布局？”
歐陽致遠點了點頭，“原本我的確希望她能接老大的班，但今天看到鴻鵠科技的技術(shù)后，我的想法改變了�！�
“鴻鵠科技是一條不錯的船，最關(guān)鍵的是，佩佩在這條船上搶到了一個好位置�！�
“既然如此，與其把她的才華浪費在繼續(xù)裱糊致遠集團上，另起爐灶未必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若是有朝一日，致遠集團這條船要沉，歐陽家至少還有一個備用選項�！�
楊臻聞言來了興趣，“您就這么看好鴻鵠科技？”
歐陽致遠哈哈一笑，“做大事者，最重要的是什么？首先是胸懷！”
“當(dāng)初我創(chuàng)立致遠食品公司，心中的信念無非四個字，實業(yè)興國！”
“最終我運氣不錯，做成了一番事業(yè)，但我人生的上限也就只能是夏國首富而已，因為我眼中的世界就是這片生我養(yǎng)我的土地。”
“但陸鴻不同�！�
“鴻鵠科技的理念是——用科技為人類創(chuàng)造幸福！”
“這小子從這會兒就已經(jīng)把目光放到全世界、全人類了！”
“所以他才會這么快開啟海外業(yè)務(wù)，走向世界，擁抱世界！”
“他的上限，至少也會是個世界級的企業(yè)！”
“如果當(dāng)年的我能更早地擁有這樣的覺悟，致遠集團的狀況或許會比現(xiàn)在好得多……”
楊臻聞言安慰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運，他們能看得更遠，也是站在您這代人的肩膀上�！�
“你呀，還是那么會說話……”歐陽致遠笑呵呵地指了指楊臻，“對了，你覺得陸鴻怎么樣？”
楊臻想了想，評價道：“有能力，有野心，但經(jīng)營企業(yè)的經(jīng)驗還不算豐富，手下的人才也不夠多�！�
歐陽致遠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你就幫他一把好了。通過你在白鷹國的人脈，幫他物色些得力的人才，彌補一下短板……”
“致遠集團內(nèi)部的人你也可以篩一篩，有能力的又沒有被拉攏的，也可以給佩佩一些，我會暗中給你提供幫助�！�
楊臻掩口一笑道：“爸，您這可是拆自家的房子，給人家添磚加瓦哦！”
歐陽致遠撇了撇嘴，“什么話！到頭來還不是給了佩佩，咱又不虧！說真的，那小子要是真是那塊料，我不介意拿整個致遠集團給佩佩做嫁妝！”
楊臻聞言一愣，半晌才尷尬道：“爸，我問過了，佩佩跟陸鴻并沒有在交往……”
歐陽致遠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可我看佩佩挺喜歡他的呀……”
說到這里，他注意到了楊臻的尷尬，呆愣片刻后勃然大怒！
“那小子居然敢看不上老子的乖孫女？！艸！我手機呢！給我找致遠物流，調(diào)一百輛載重大卡車創(chuàng)死那臭小子！”
“爸！冷靜��！”